赶在疫情前夕回到家,一路辛苦忐忑,总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感到一切都值得。
爸爸愧疚地说没有提前通知他,好将火炉子生好。弟弟三下五除二生好火并做了一顿简单的饭,好歹有点热的进肚,屋内的温度也升起来了,水足饭饱困意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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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还在酒店帮工,讲好了我们到家她就请假回家,惦记着把妈接回来,老公已困得推搡不动,歪倒在床上。弟弟只得一个人去接。尽管也想睡觉,爸爸却已然开始了新的一天,他端来一个竹筛,里面放了很多饺子皮,他又端来一大碗猪肉馅,说是妈妈上班前儿交代要包好的饺子等我们回来吃的,到现在还没包完,于是就坐在火炉边,边包着饺子边和爸爸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我的饺子是太阳花形状的,爸爸说他不会包,他的是纯半月形。屋外冰天雪地,屋里温暖如春,确实是如春,这一幕只能在梦里幻想的场景而今意外得以呈现了。或许是由于许久未见面的缘故,或许是人年纪越大慈悲尽显的关系,总之,这一刻其乐融融、温馨且美好。或许这一幕够我回味很多年,少时对父亲的偏见让我很不能够这么近距离地和父亲面对面,而父亲年轻时的暴躁、偏执,也让我期待的父慈子孝的场景终成幻影。如今,我离开家了,父亲也老了,幻景却变成了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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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的前几天,家里仍充斥着团聚的氛围,轻声细语,其乐融融,连父母之间的相互指责都被刻意地控制了,由于临近除夕,桌上一直都有好吃的,我跟着妈妈每天为那顿团年饭紧张,忙乱却兴奋;闲暇之余打打小牌、看看电视,疫情的日趋严重在我们这种边缘地区也仅仅只是停留在电视上的恐慌,丝毫没给我们造成任何影响,一切吃穿用度在农村都能足不出户地解决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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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征收的关系,爸妈对于田地及养老的担虑暂时缓解,没有了后顾之忧,这个年可以比往年过的更舒心吧,可是,事情往往并不都朝着预想的方向发展。就如团年饭也并没有如当初设想的那样,能够别出心裁地庆贺一下,原计划的新奇食材、分工的做法都因为疫情的缘故搁置,上桌的仍旧是年复一年的固定菜品,妈妈也依旧是厨房的主角。我们依然不能不庆幸由于母亲仍然健康且能操持的缘故,得过且过地享受着这一切。有时候也在想,万一某一天妈妈离开了,我们该是怎样的景象?这年复一年固定的菜式还不能如期上桌?而这么多对妈妈的抵触、不满因为没有了存在的对象会不会变得若有所失、抑或痛心疾首?
年初一被通知封村,湖北全线交通中止。
不得不做着长期战斗的准备,而我一方面庆幸终于可以以正当理由好好在家待段时间,满足一下多年的夙愿,一方面也有股冥冥之中的担心,说不清楚是来自哪里,但就是有,或许是对这个原生家庭的问题和矛盾太过敏感,或许真的是源于女人的第六感,总之,这一刻,我悲喜交加。
第六感的应验是在某个上午,一到冬天手脚冰冷的我到底舍不得火炉子,还在瓯暖的我猛听得厨房里传来弟弟的高声大嗓和妈妈的敛气吞声,刚想过去,大概听到了一个意思,说是妈妈偏就愿意给我们好脸色,好吃好喝紧就着我们,如此云云。迈开的脚步又停住了,我是罪魁祸首,这时过去只是火上添油。这场速战速决的冲突给我提了一个醒,也让我从自以为是的一团和气中清醒,我不知道老公有没有听见这番争论,我希望没有,但是敏感的他不会没有察觉,但他或许是不想给我打击,从没有在我面前表示,但我能感觉到他的这种察觉。
一直以来,作为外嫁的女儿我始终还把自己当作家里的一份子,家里的任何事都关心、很多都参与,我甚至还加入了村里的群,一如原住民一样掺和着家长里短、人情世故。殊不知人越长大,越不是小时候的模样,儿时的情感长大了也会变味。而我,还傻傻地站在年少的时光里,看着人来人往,看待世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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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之后的又一件事更是让我明白,对于原生家庭,我,是该退出的时候了。
那日,弟弟前期的荒诞行径导致的恶果不可避免地暴露了,也谈不上暴露,他自己说出来,据说是心理压力太大,说出来好受些,他好受了我们这些人可不太好受,最痛心疾首的便是爸妈,但是那样一个从小到大被宽容迁就惯了的,即使是自己的错也尽可能的让他人来垫背,我冷眼看着这一切,看着妈妈从心痛到豁然到平和到自我开解,妈妈是有大智慧的,她能看透事情的本质,也懂得及时的转身和止损。而爸爸,我原以为他才是早早就看透世事,能达观相向的,却在一点小小的恩惠下颓然放弃了立场,于是我明白了,我原以为的也仅仅只是我的以为。祖祖辈辈的熏陶和骨子里对世俗的理解已不可能改变。他以为的养儿防老那就只能儿子来承担,无论靠不靠得上总得靠了试试。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那么我呢,我又是什么样的角色在这里,我的据理力争、奔走相告只是我的一厢情愿,真正的决定者正在冷眼旁观,我才觉得我有多可笑,在这里,我只是也只能是个过客,我受到优待只是对客人的客气罢了,做客久了主人也会烦的吧。那么还留恋什么呢?收拾行囊,回到属于自己的地方,方是正道。
我知道从此以后,我还会继续做爸妈的乖乖女,会嘘寒问暖,会迎逢孝顺,也会在尽可能的时光里常回家看看,只是我不会再把自己当成那个家的一份子,不再过分关心,不再仗义执言,就让我学着和曾经的自己告别,说一声“你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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