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中贬损人和辱骂人到极限的,莫过于“禽兽不如”这句成语了。人虽然属于动物的大类,但毕竟是集天地万千宠爱于一身的高级动物,是有思想、有情感的灵秀动物,与在本能主宰下活着的禽兽当然不可同日而语。
儒家有“人禽之辨”、“人禽之别”的说法,大意和用意都是在画出一条人之为人的底线,描清一条让人区别于禽兽的红线,以免芸芸众生不小心跌入了“禽兽不如”的泥潭。
为了这个所谓的“人禽之辨”、“人禽之别”,古往今来的有识之士、仁义之士,着实下了不少功夫、费了不少心血,各种文章典籍贯穿于几千年的文化史,思想深邃者如《论语》《孟子》,朗朗上口者如《三字经》,情真意切者如《了凡四训》,凡此种种,不胜枚举。仅就这方面而言,世界上任何一种文化与汉文化比起来,都不免有小巫见大巫的自惭形秽之感。
做好“人禽之辨”、“人禽之别”,让人免于“禽兽不如”的万劫不复之渊,大体上受到来自两个方面的干扰,一方面是鼓吹赤裸裸的极端功利和极度自私,为了利益、为了自己,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能够舍得下。另一方面是以大义责人的伪道学,犹如苛求芸芸众生都去效仿释迦牟尼佛一般,都具有舍身饲虎的大慈大悲。前一种干扰毕竟是一眼看得穿的歪理邪说,有违天道人伦、有悖常理常情,不仅那些鼓吹者理不直气不壮,而且一些信奉者也志不坚行不果。后一种干扰却不同,因为披着金光闪闪的法衣,说着大义凛然的话语,对广大受众还是有一定的冲击力和蛊惑性的。
以大义责人的伪道学对广大受众的冲击力和蛊惑性,更多不是以受众相信了、去做了的形式体现出来的,而是以似信不信的形式体现出来的。芸芸众生难以从理性上形成自主的判断力,需要外界施以必要的观念引导和心理疏导,这是没有办法改变的正常状况。以大义责人的伪道学泛滥了、成势了,就会在他们的脑海深处留下印记和回声。可叹的是,这些伪道学又与人自利的天性和自私的本能背道而驰、南辕北辙,于是在印记和回声与天性和本能的双重挤压下,就出现了一种怪诞和荒诞的状况,即大家都以双重道德标准判人判事,对自己是禽兽的标准,对他人是佛陀的标准。这样一种双重标准的大行其道,造成了事实上的没有道德标准,或者说是没有共识性的道德标准。于是乎,许多人都高颂尧舜之道,羡慕桀纣之乐,不少人都要求别人大爱天下,纵容自己践踏良知。
在禽兽和佛陀之间,必须有一个芸芸众生的道德标准,也就是划清“人禽之辨”、体现“人禽之别”的底线和红线标准。这个标准要人人都应该做到,人人都能够做到。在这个标准之上的,就不该受到更多的诘难和非难。在这个标准之下的,就不该享有任何的理解和谅解。
举个例子,我们习惯于把“假冒伪劣”归为一类、混为一谈,其实两者之间是可能存在着本质区别的。假冒者,指的是假冒名牌商标,明明是无名大米却充作五常大米来卖。伪劣者,指的是产品质量有问题,把毒大米当作好大米来卖。有的时候假冒和伪劣合二为一,有的时候却是假冒但并不伪劣。如此一看,单纯假冒者不过是有损良知、有违法律,蓄意伪劣者却是丧失人伦、丧尽天良。
不求大爱天下,只求良知未泯。大爱天下是极少数英杰的宿命,良知未泯却是芸芸众生的本分。更多的人能守住这个本分,社会就能够维持正常运转,生活就不会总是乌云满天。
不求大爱天下,只求良知未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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