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正坐在花園裏像一個八十歲的老奶奶般曬太陽時,有一個人走過來送了一枝筆給我.
我決定用這枝筆寫一個關於我的朋友K的故事.
我的朋友K有一天走在路上時差一點被絆一跤,他定睛一看,那是一條枯干的肮髒的破腿,這條腿突地橫在地上,K着實吓了一跳,順着這條腿,K好不容易發現了他的主人,那人懒洋洋地斜躺在墙上,黑乎乎地一張臉,可是那雙眼睛卻閃着狡猾的光亮,仿佛他不過同K做了一個遊戲,又彷彿他瞧破了K的秘密.
K不由得一陣慌亂.
可是我為什麼要緊張呢?K後來對我說.
K的頭髮很柔順.乖乖的.
K是一家動漫公司的設計員,一年會加一次薪,不多有時一百有時三百,視乎老板的心情.偶爾會加加班.K不像一些搞設計的人那樣把自己搞得很藝術,那不過是形式化的東西,K討厭那些形式化的東西.
K慌亂地摸了口袋,丟下了十元錢迅速逃離.
無法解釋K當時慌張,慌亂,害怕亦或是其他的什麼情緒.
事實上K是一個心軟的人.
每次他看見街上的可憐人時,他總是黯然神傷,看見那些或爬或跳的缺了這多了那的人,他總是急急地別過臉去,他之所以如此是因為他不明白造物主為何要如此?他忧傷於這些忧傷,說到底這些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他還資助了一個貧困山區的孩子,那孩子有一天對他說要來深圳看他,他答應了,可是想不到的是他在火車站迎接到的卻是這孩子的所有社會關係:他的一個數學老師,他的一個好朋友,還有他的一條小狗.它在這孩子的懷裏汪汪的沖着他叫.
我當時就心軟了.那狗的眼神是多麼純淨啊!K說.
心軟了的K不得不面對接下來一大堆人還包括照顧這隻有着純淨眼神的小狗的任務.要知道K只是一個小小的普普通通的打工仔,擠在城中村10來平米的窩裏.
可是這麻煩是他自找的,不是嗎?
K參加了義工社,剛開始他熱情萬丈,他主動去醫院,敬老院,圖書館,任何需要義工的地方,可是這種熱情並未持繼多久,他也沒有對我解釋過多,但我從他零星的話語中得知他認為義工並不如他當初想像的那樣簡單.
有一陣子K很消沉,除了上班,下班,很少出門,我對他說你去找一個女朋友吧!這樣不就有事干了嗎?
我不想找.K說.
為什麼?不會是你對女人沒興趣吧?
K溫和地笑笑.
我對男人沒興趣,我對女人也沒興趣.
我不覺得K是在搪塞我,這大概是他此時這段時期的心態.過段時間就好了.
果然,有一天我接到K的電話.
電話裏K的聲音低低地沉沉的.卻有一種壓抑不住的馬上要跳出來的興奮.
他對我說他認識了一個女孩.這個女孩是他這生最後的一個女生(他每次都這樣說)
他說這個女生很漂亮,我自然為他高興,可是接着我聽着就不是一回事了:女生目前很痛苦,因為她要和他在一起,可是卻無法擺脫前一個男友,她前男友在KTV上班,是那種,你知道,就是那種,不知道身上有沒有紋身的男人.
我說你在哪認識的女生?
他說我在一個BBS求助論壇上.
有人做夢都想做解救他人的天使.
我知道K有一天會躺在醫院。
他誰也解救不了,包括他自己。
K變得越來越忧虑。
他害怕上街,看見滿城的或爬或跳缺了這多了那的人。
他害怕坐電梯:在鐵龍子裏要裝十幾二十個人,大家陌然地心懷鬼胎。
K也很少找我聊天,有一天在這個城市裏K會消失,像水滴蒸發一樣,我也會消失。
和K一樣?因為我就是K。如果我不是K,那麼我是谁呢?誰是我呢?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