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章简介:为了让冷俊脱下那身袈裟,我来到青城镇,静静地等待着冷俊。冷俊真的来了,他为镇上的人们发放龙隐水,他看到了在人群的我,不动声色地帮我打发了一个想要纠缠我的男子。而就在那个美丽的傍晚,他,身着一身平常人家的衣服,变成了真正的冷俊出现在我的面前。
“一笑。”他轻声唤道,眼里的光芒将我的心暖暖地缠绕。那时,正是晚霞满天的时候,我知道,我的脸也被那绚烂的霞光映照得通红。
我低下头,竟然喊不出已经在心里喊了千万遍的名字,只顾着颤抖着一双手扯着裙裾。眼睛死死地盯着脚上那双蓝色缎面的绣花鞋,心里很是懊恼,怎么就没换上那双红桃盛开。
“一笑,回南都吧!别在这里等我了。”他的话语十分轻柔,我却像听到了沉雷阵阵。
抬头,他的眼里那份容不得人质疑的坚定像利剑刺穿我的心。
“你,可以和我一起回去吗?”话刚出口,已是后悔。
果然,他轻叹一声,摇头。
“有些缘尽了就是尽了。那天去苏园寻你,只见到漫天的桃花,我不甘。我记得你那丫头说你是苏家小姐,我去找遍能找到的苏家之人,问寻你的身份,你的归属,直到他们说,那个被送到乡下去的二小姐,前些日子竟然已经嫁到冷府。”
我惊异地看着他,原来他早就知道嫁到冷府的那个苏家二小姐就是我,原来他早就知道,他要找的那个女子已经是他的妻子。但为什么,还要选择离开,选择这一身袈裟。
“我也想过,是不是上天怜悯我对你的一见钟情,将你赐于我。那一刻,我真的想过飞回冷府,与你相守一生。” 他的脸因为激动变得涨红,温热的气息将已经移到他面前的我紧紧包裹。
“可是,可是……你并不知道那冷府的二公子,就是我,对不对?”他猛的推开了我,我一个踉跄,几乎跌倒,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我,却硬生生地在半空中把手缩回。
是的,那时候,我不知道你就是冷府的二公子,那时候,我已经臣服了我的命运,为了母亲不再流泪,为了自己不再去思念。可是,为什么,你会选择逃离,将原本可以给我的幸福随手撕碎。
“一笑,你只是想嫁给冷府的二公子,并不是我。 不是冷俊,不是那个桃花树下与你吟诗,为你作画的少年。 ”他说,眼睛望着我,一双素白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那手里,赫赫然地握着一张纸。
“不,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我低声地喊,眼睛却不敢正视他手中的那一张薄纸。
那张纸,极薄极薄的一张,应该是寺庙里为香客们解签的签纸。可我知道,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签文,这薄薄的纸也许就是重重压跨我的那一座高山,我,我刚刚苏醒的美丽明天,也许就要被这张纸给判成死刑。
他见我眼里慢慢溢出泪,他见我终于开始颤栗着身子,他见我一直说着无可奈何的呢喃,终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那张薄纸塞进衣袖,慢慢后退。
“冷俊,不要走。”我,向前追去。
他将手在眼前合十,低头,嘴唇翕动,我竟然听到他吐出的那四个恍如惊雷的字:阿弥陀佛。
“冷俊,不要。”我停住自己的脚步,停住自己奔涌的情思,任泪水滑落成河。
他不再言语,转身,空气里只留下他悠悠的叹息。
我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没有了线的风筝,正在空中漫无目的地飞着,不知道到底要飘到何方。而天空,竟然变了色彩,再没有那暖阳高照,只余下乌云密布,伴随着撕扯人心灵的闪电雷鸣。
天地间,会奔流出一条叫忘川的河吗?那谁可能给我一碗孟婆汤,让我可以不再在回忆里锥心刺骨。
(2)
清荷说,我睡了整整一天,任凭她怎么呼唤都不愿意醒来。
清荷说,那整整的一天, 我的脸上一直在滚动着泪水,紧闭着的双眼时不时地会有半刻的细微的转动,而每一次转动就是一长串擦也擦不干的泪水。
清荷说,那整整的一天,我在不停地唤着同一个人的名字,不停地问着为什么?
“小姐,你是不是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是的,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 冷俊在桃花树下画着那满园的桃花,他见我走来,抬头,停下手中的笔,对着我微笑。我伸出手来,想要触碰到就在身边的他,却发现无论我怎么使劲,他总是离我那么远,远得我的身子向前完全地倾倒都无法接触到他的伸出的那只手。
风扬起,桃花轻轻坠下,落在他乌黑的头发上,落在他个青色的长衫上,落在他铺在石桌上雪白的纸上。突然,他的脸色大变,将手中的画笔掷下,看着我的眼睛里满是愤恨。他的嘴唇轻轻地嚅动,我却听不见任何的言语,我努力地向前,他却慢慢地后退,我的步履蹒跚,他的脚步却那么轻盈,终于,他转身,疾步而去,那一身青色的衣衫在风里拂起,消失在桃林的深处。我使劲地喊,使劲地追,可我的腿无法挪步,我的嗓子像被什么牢牢地封住,只有撕疼的感觉,却听不到一点声音。
桃花一朵朵地落下,白的像雪,红的像血。
(3)
青城镇外,一丛青翠的竹林绵延向前,将青城山与青城小镇紧紧地相连。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投了进来,轻柔地抚摸着这一方土地。
竹林里有一个小亭,亭子似乎已很久没有修葺,破破落落的只有一张石台,旁边放着几张同样破败的石凳。
“大师,那位施主已经醒了。”小和尚飞奔过来,冲着站在亭子里的男子深深一揖。
他轻轻地点点头,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灰白的袈裟在风中扬起,伴随着他一声悠悠的轻叹,让这破落的亭子越发显得落寞而又孤独。
“大师,你在这里等了一个晚上,也累了。我们回山吧。”
他不语,眼睛却望向小镇的方向。他想起自己那么决绝的话语,想起那女子摇摇欲坠的身体,想起她凄切地唤自己的名字,想起她那张绝望的脸,还有那似乎怎么拭也拭不干的泪水。
终于,他抬头,将滑落在嘴角的泪水咽下,一股咸涩袭满全身,他的身子禁不住一阵颤栗。但竹林里还是飘来他悠悠的一声言语““走吧。终是要走的。”那声音在空旷的竹林里显得格外清幽,像是在跟那小和尚说,又像是在跟自己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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