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今年五月,雨人走了。我没去送他,而是很轻松地看他背着空空行囊走上11路公交,以为他还会回来。
可他再也没出现过,和我们相识十一年的他从此在我们圈子里消失了。我们寻找过一段时间,最后作罢。他那样习惯于沉默的人,如果不主动找我们,我们不可能找到他。
初识雨人时,总觉得他像郭小四笔下的人物,无时无刻不在忧伤,连蹲坑也要仰望四十五度天空,拉一坨饱含泪水的便便。他的情绪在晴天还算正常,一到下雨就如江南的梅雨绵绵黏黏,仿佛浑身衣服被淋透。他说他喜欢雨,雨天让他感到安宁。久而久之,他就有了这么一个名号。
和雨人一开始不熟,其实他和任何人都不熟,只有无所事事到寂寞的人才会找他聊两句。他自己也不喜欢热闹,总是一个人在角落里在一个小本子上写啊写。别人问他写什么他不说也不让看,没有闪躲慌张,倒有些坦然的拒绝。他就是那样一个人,没什么坏心眼,可会让你不舒服。
有时不得不承认,人的气质是天生的。这些气质有的叫优雅,有的叫潇洒,有的叫睿智,有的叫霸气,有的就叫悲哀。
每天上午的阳光打在他身上也觉不出灿烂,他像晴空里的一块云让我们不知从何接近。你可以拿海绵擦干眼泪,却吸不掉一地雨水。他就在我们的无从下手中愈来愈潮湿。
临近毕业,雨人脸上的云彩的越来越厚,我估摸着他正酝酿一场倾盆大雨。果不其然,他找到我,拿出他的小本本,说:要走了,写个赠言吧。”雨人很执着,看的出他已经动情“相识一场,留个纪念,要不以后都忘了。”我接过本子翻看,上面早写了不少,大多是一帆风顺,勿忘我之类的。我大脑一片空白,也写了两句把本还给他。
然后我们就毕业了,离开了相识的地方,各自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大多数人写下的不相忘最后都变成了匆匆那年。不得不说,常相守靠得是缘分。而我和雨人恰恰是有缘的,我们还走在同一条路上。圈子多了,常在一起混得还是那几个。大家都有工作,身不由己,聚的时候也不多。我们喜欢k歌打台球网吧联机打游戏,雨人不喜欢,就在一边看,我们也不勉强他参与。除了在小本本上写写画画,雨人还喜欢上了穷游,就是那种吃最便宜住最便宜什么也不买包里只有一瓶水主要花费在车票的穷游。雨人从不找旅伴,他说不想将就别人。他说最大的愿望就是我们几个可以有一次旅行。我们也都对他这个想法表示赞同。然而时间却不允许,或许是我们对这个愿望不如他那般强烈。一起这么多年,直到他走,我们也没让他的愿望实现。他走后,我们谈起他,说这个愿望也许能让他雨过天晴。那时我们总是疯狂的想,比任何时候都想念他。
今年四月份,我们难得聚在一起。聚餐后又意犹未尽地带上啤酒跑到公园里去喝 。明月皎皎,桃花影疏,落英缤纷,暗香浮动,暖风拂面,众人微醺。雨人不说话,在一边看着我们胡侃当年。我过去拉他入伙,他抬头看我,眼中的月影也飘忽不定“听我说,我要走了。”“走吧!出去走走也好。”我用力拍了几下他肩膀转身走向那几个,“来来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生命的精彩不在于它的长度,而在于对每一寸光阴宽度的把握。没心没肺,活着不累!干啦!”我们早已习惯在这种场合中忘记雨人的存在,一群自认为没心没肺的大男孩试图在觥筹交错中忘记生命里的伤感,并且在互相调侃的莫名欢乐中臆想明天。
第二天,雨人打电话给我“来送送我吧。”我骑了摩托载了他到公交站牌。他默默下车,肩头的旅行包依然空空晃晃。“我说,这次回来带点纪念品。”“恩”雨人说。
然而他再也没回来。
好久以后,我收到一封邮件,寄信人和地址都是空白。我想到是他,迫不及待地拆开,没有信件,也没有他留下的任何字迹,只有那年我随手写下的一张纸,我仔细寻找着,试图找到当年的印记,却什么也没找到。我拼命的回忆,也记不起当年的内容。我怀疑自己是不是记忆出了错觉,也许雨人从没存在过。
夜里,我毫无征兆的醒来,月光冷冷的铺了一地,我感到雨人就在身边,他喜欢软弱,我想这就是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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