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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死(思)而生

向死(思)而生

作者: 桦芩 | 来源:发表于2018-05-07 11:06 被阅读0次

      这是我去年发在自己的公众号“零度种子”上的文章,最近看的科幻片也比较多,但是因为时间关系一直没写影评,所以就重新po出这篇文章了,以下是正文:

    若吾起舞时,丽人亦沉醉。

    若吾起舞时,皓月亦鸣音。

    神降合婚夜,破晓虎鸫鸣。

    若吾起舞时,丽人亦沉醉。

    若吾起舞时,皓月亦鸣音。

    神降合婚夜,破晓虎鸫鸣。

                  ——《傀儡谣—I Making of Cyborg》

      这首奇异的傀儡谣是川井宪次专门为押井守执导的《攻壳机动队》所作的主题曲,在去年上映的电影中并没有出现,只在1995年的老版本中作为主题曲而存在。

    向死(思)而生

      1995年由押井守导演的动漫电影《攻壳机动队》,不止是日本,更是世界动漫电影史上的一大里程碑,它是一部迄今为止无人能够超越的神作。

      相信看过最新上映的好莱坞大片的童鞋肯定会对我说的话嗤之以鼻:拜托,就算寡姐在电影里像是全裸出镜一般,也挽救不了电影本身的快餐性质啊喂,谈何而来的神作?

      嗯,好莱坞大片,特别是漫威动画改编的真人电影都几乎是摆脱不掉超级英雄人设的个人英雄探索自我拯救世界的主题,在这一部标准的好莱坞大片里也是一样的。

      但是,正如我前面所说的,1995年的《攻壳机动队》是完全与好莱坞不沾边的日本本土的动漫电影,其带有浓烈的押井守的色彩,那就是晦涩难懂,“不说正常人能直接听懂的话”。(以下提到的《攻壳机动队》以及人物均出自1995年的押井守版本)

    向死(思)而生

      事实上,押井守也根本不在乎会不会因为电影本身的晦涩程度而影响当年的票房,他只关心电影,还有电影核心内容本身。而这也是我欣赏他的地方,他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超越了电影艺术本身而上升到了哲学上的层面,而哲学,其本质正是一门探索“人”的学问,不仅仅是人本身,更有人的周围环境及其物质,人的思维,以及种种一切对于人的影响。

      刚刚出现的那首音调诡谲唱腔戚戚的傀儡谣I Making of Cyborg,关键就在于Cyborg上。

      Cyborg,赛博格,即生化电子人,词义本身是由两部分组成,是Cybernetic(控制论)与Organism(生命体)的混写。赛博格是能够“自我调节的人机系统”,它既拥有机械装置运作精确、寿命长久的特点,也具备人类的一切特质,比如感觉、感情及思维;换句话来说,它是一种不仅混合了有机物与无机物,并且用机械替换人体的一部分,连接大脑与机械的赛博格系统。

      不可思议吧,超科学前沿的赛博格居然与神神鬼鬼的傀儡物混为一谈,可是这首傀儡谣的另外一大特点及关键就在歌词中出现的“虎鸫”身上。

      虎鸫,即日本平安时代出现过的合体妖怪,名叫“努威”,叫声极其凄惨,常被视为召魂鸟,虎鸫悲啼意即“变异前兆”。

      当然,仅仅这么说确实不足以解开大家的迷惑,那么如果你仍旧好奇的话,就接着听我掰扯下去吧。

      赛博格,也就是电影中的义体人(接下来统一用义体人称呼),他们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是由科技公司量产出来的由人脑和机械体组合而成的电子产品,也就是说,除了脑子之外,义体人身体的其他部分都是由机械组成;其主要用于国防及安全保卫部门中,像是总穿热光学迷彩作战的素子少佐,她就是一个标准的义体人。

    向死(思)而生

      也许是因为身份本身的特殊性使然(未来日本政府内部的第九课,也就是公安部门的某一行动小组的队长),经历过大大小小的行动与战争,在身体被一次次地修复之后,她也对自身的属性产生了怀疑,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否还算得上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

      在那个时代的人类,脑子因为被植入了电子程序系统而成为电子脑,电子脑的一大特点就是能够与任何一台电脑联网,其记忆能被读取,也能被篡改,甚至还能被强行植入不存在的记忆。

      素子,还有和她一样的全身义体化的一体人,不光身体义体化了,他们的大脑也和那个时代的每一个人类一般,是电子脑。

      只不过,素子本身强悍无比的战斗力,再结合近乎完美的义体,不仅使她一次次从战斗中生存下来,也使她弱化了对身体本身的概念;她认为,自己的义体能够不断修复,记忆也可以被任何人读取,相较于人,她更像是没有性别、亦没有属于自己本身记忆的一台战斗机器。

      以下是对此最具有代表性的一段对话——

      素子:“大概所有的全身义体化的生化人都会有同样的困惑,也许自己很早以前就死了,现在的我只是由义体和电子脑构成的虚构人格,也许真实的‘我’根本就不曾存在过。”巴特(素子的下属):“在你的钛合金脑壳里,有真正的脑组织存在,你的外表也同样做成了真人模样。”素子:“可没有人能够看到自己的大脑,我的存在终究也只是由周围的状况作出相应的判断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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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素子这个标准的“怪人”一直在思考大多数人不会将其视为问题的问题,那就是“什么是真正的我?”、“什么才是真正的人”。隐藏的哲学家属性啊!

      而想要弄懂这个问题,这个整部电影从始至终都在探索的主旨问题,我们得先回归人类起源与发展的本身。

      现代的人类是由原始的智人演化而来,本来原始人类是不止有智人这一物种,还有来自欧洲和西亚本土的尼安德特人、亚洲的直立人、印度尼西亚爪哇岛的梭罗人和弗洛里斯人;至于为何最终只剩下了智人这一物种,据科学家和历史学家们的推测,有几个比较可信的理论:第一种是“混种繁衍理论”,认为智人从非洲迁移到世界各地,与其他人种混种繁衍,从而形成今天的人类;第二种是“替代理论”,就这种观点来看,智人所做的就是取代了先前的人种,而不是和他们混种繁衍。

      然而经过对化石的DNA比对,就现代中东和欧洲人而言,他们只有1%~4%的尼安德特人DNA,这就说明两种理论的可采信度都并没有那么高;那么历史上的智人以外的人种都是如何消失的?

      还有另外两种说法,其中一种,就是认为其他人种被智人赶尽杀绝了;另外一种,则是认为资源竞争愈演愈烈,最后爆发暴力冲突、种族灭绝,很有可能当智人碰上尼安德特人、直立人时,就发生了史上第一次也是最严重的一次种族净化运动。事实上,类似于这样子的“净化运动”在人类的古代与近现代史上也是常有发生,最著名的莫过于第二次世界大战了。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地球上确实是已经没有除了智人以外的其他人种了,不管是亚洲人、欧洲人、美洲人还是非洲人,澳洲人,大家都是同样的智人。而智人接下来的发展经过了三大时期,分别是:“认知革命”时期、“农业革命”时期以及“科学革命”时期。

      “认知革命”使我们的智人祖先产生了集体意识以外的个人意识,“农业革命”使得人类被小麦等谷物驯化,而“科学革命”则推动我们更深层次地认识到“人类对于最重要的问题其实毫无所知”。

      很奇怪我为什么要讲远古人类的历史是吗?那是因为这不止是人类发展的一部分,还因为素子在电影里经说过这样一段话:“作为战斗单位,无论我们这样的义体人能力有多强,如果同一系统中各部分的反应都一样,那便是这个系统的缺陷;无论是个体还是集体,过于单一化只会走向毁灭。”

    向死(思)而生

      人类其实一样。物种的单一,意味着物种之间单一的组合、发展以及生存方式,而所有这一切会使群体内部的物种过于依赖某一单一的生存条件,而当这一条件不复存在,物种没有其他的生存条件,便会灭亡。

      电影外的智人群体赖以生存的是小麦、水稻等谷物粮食,而电影里的义体人赖以生存的则是昂贵的义体维护设备。

      在未来,也许人类会越来越高级,但是说到底我们都是智人的后代,智人祖先经过几万年、十几万年演化得来的在食物、思考等各方面的习性会被DNA复制并遗传下去,而现代科技发展虽日新月异,但是在时间上达不到能被DNA复制遗传下去的效果(几百年、几千年的思考还有发展和几万年、十几万年的演化相比实在是不足挂齿),于是为了保证与延续我们食物链顶端的绝对优势地位,我们只能舍弃时间的演化而改为在人体本身和外部生存环境上大动心思来强化人类物种。

      人类发明出了越来越便利的高科技工具,使得人类社会越来越智能化,而控制这一切的,也正是人类自己。现在的发展与趋势暂时还是可控的,但是以后呢?

      素子:“只要是科技能够做到的,人类就会想办法去实现,仿佛这才是生命的内核似的;可控的新陈代谢,强化的感官知觉,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和运动能力,大幅提升的数据处理能力,所有这些,都要感谢并归功于我们的电子脑和义体恩赐,如果离开了昂贵的维护就无法生存的话,我们也不能去抱怨什么。”

      事实上,科技带来快速发展的同时也引发出了问题。人类的大脑智能在以超越历史的速度发展,然而人类的身体本身等却没有跟上相应的速度在演化(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说是退化),这种巨大的落差使人不断试图利用科技来使自身技能、机能、硬件(器官)智能化,而人的大脑智能在这个过程中再次超速发展,这是一个分裂的、矛盾的过程,加剧了人类内心的不稳定感;人们试图用科技来定义自己,然而科技只是加剧了人们的困惑与麻木;人们试图用社会生活定义自己,殊不知社会及其运行的秩序也是由人类的想象催生出的产物,其关键还是在于人自己。

      人无法给自己下一个明确的定义,迷失在愈加发达的数据洪流中,引发“变异前兆”。

      素子:“如果我们愿意,可以选择辞职,但我们要按照规定交还义体和需保密的记忆;正如要有林林总总的部分,才能组成一个完整的人,而其中每一部分又要有千差万别,才得以构成迥然不同之人;异于他人的面容、下意识的声调、梦醒时所见的手掌、儿时的记忆、未来的命运,以及我的电子脑所触及的信息海洋,所有这一切,孕育了‘我’;个人意识的升华使我意识到自我的存在,同时也将我限定在‘自我’之中。”

      电影中途出现《傀儡谣》的乐音时,正是出现在这段话之后,而此时所配的背景是一连串的老旧破败的街景,阴沉灰暗到仿佛永远都无法见到阳光的天空、与高科技背景形成鲜明对比的破败老楼、浸泡在污水渍中的道路以及道路上蔫头蔫脑的烂糟糟的废弃物……而所有一切又随之“淹没”在了铺天盖地的灰蒙蒙的雨中;那种感觉,就像是一道阴森森的穿堂风穿透你的躯体后飘向了远方的黑夜,而你除了冷就是感到了令人丧气的无力的失落感,还有恐惧。

      人类在向大脑内部和向外界物质环境探索的过程中,愈发察觉到自己的无知,因为我们愈发不知道自己为何是“人”了。

      究竟是什么令我们区分于其他的生命体?是头脑还是灵魂?但如果头脑还有灵魂也是另外一种高级程序(可以被随意植入信息与记忆),那什么才算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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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这也是《攻壳机动队》要试图作解答的问题。电影最后终于现身的“终极大boss”傀儡师,“他”操纵着一系列的电子脑入侵事件,但其最终目的却在素子的身上。

      傀儡师本是一个专门入侵电子脑盗取商业或政府机密的程序,但是“他”在不同的网络中穿梭时产生了自我意识,制作其的程序员认为这是一个错误,便强制其进入一具(女性)义体中与网络隔离,以便将其排除;“他”自称为生命体,但是其系统缺乏一些基本的生命机能,像是死亡以及繁殖后代的能力。

      “为了生存,也为了物种之间的平衡,生命一直在不断的繁殖和演变,细胞不断重复着死亡和再生的过程,新陈代谢,成长变迁。在它们死亡时,除了基因和后代,没留下任何东西,这是一种顽强抵抗各种毁灭性灾难的防御机制。”

      “他”不是产生于电子脑中的灵魂Ghost,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却证明了Ghost。直到大爆炸之后他的程序与素子的电子脑中的意识完完全全合为一体时,他们的合二为一产生了强大的、具有持续性的、完整的自我意识,这种意识既属于傀儡师,也属于素子。

      傀儡师通过这样的死亡(结合)方式完成了他想要的繁衍,而素子则拥有了绝对的自由。

    向死(思)而生

      神降合婚夜,破晓虎鸫鸣。

    《攻壳机动队》,Ghost in the Shell,Shell的发展已经困不住Ghost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组成了“人”?

      笛卡儿说:“我思故我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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