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小楠楠的信(2)

作者: 七月的岛 | 来源:发表于2023-02-04 16:17 被阅读0次

    亲爱的小楠楠:

    元宵节快乐!


    给你写信和收到回信的那天,是大年初九,今天是正月十五,其实给你写的时候,想的是你啥时候有空或者有闲心的时候再回复,哪怕一个月、两个月也好,没想到你一个中午就给我回了,当时我也想马上给你回信,可这几天有时候有心情没时间,有时候有时间没心情,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心里有点烦躁,就想着坐下来给你写写信是不是可以静下来好一点。

    所以你也不必很快的就给我回信,等你不那么忙或者和我一样什么时候想平静一会儿唠唠嗑的时候就行,就当是可以不分时间的给我打电话了。

    这几年的确没有那么顺利,经历了不少的难关和考验,心情上也是起起伏伏,一言难尽。我自己也说不清变了什么,算起来我们都四年没见了,等咱们再见面时候看看会有什么感受。

    其实像你说的,刚开始的那两年,或者说现在偶尔也会,有点不甘心,有点抱怨,就觉得看着周围的你们都是生活无忧,家庭安稳和睦。你们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即使忙碌一点,压力大一点,但有人看孩子,有人做饭,有人帮你们照顾家。而我绝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自己在陪伴孩子、接送孩子、给她洗衣服、喂她吃饭、带她出去玩儿或者上课,给她洗每一次澡、陪她睡每一个觉。在幼儿园停课的日子里,只能自己熬夜起早,换点自己的时间。

    可以说,无论是情感上、还是经济上、生活上,能靠的也就是自己。当然,另一方面,也是我的父母生活都有保障,不需要我操心,能管好自己和孩子就不错了。这点上我算是幸运的。

    有时候忙活一天,回头发现做的无非是洗衣服、洗碗、做饭、擦地,整整孩子,很多想做的要做的事情想等着孩子睡着再做,可基本上她好不容易睡觉了,我也马上就跟着睡着了,好几次半夜醒来发现灯都没关。

    有那么一段时间,也就是刚刚经历的时候,睡不着觉,整天脑子里都是怀疑和后悔,就想着是哪个环节错了,哪个环节才导致的这些,就觉得自己每一处的选择都有问题,换一条路就不会这样了。反正那时候,虽然还不至于抑郁,但是真的不好过。

    所以为什么我一度总让你们也来这里写一写文字呢,因为我的转机就是在这里。

    20年的10月里的一天,也是在心情不畅和迷茫的时候,我忽然想不如找个地方用文字记一记吧,看看一年以后会有什么变化。当时我应该是和你说过,用的是另一个平台,后来发现这里记录更方便就转移到这了,再后来各种机缘巧合在这里竟然好似扎了根。

    印象还很深,最开始我写的都是自己身边的人和事,都是记忆里的东西,写着写着就停不下来,因为好像进入到文字里世界就安静了,会想起来很多很多。然后,就在第20天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平静了,没有那么多不愉快了,想开了,释然了。

    再后来,还有一段不同寻常的日子,你也知道的,就是因为伊伊走路晚、又说话晚而带她去医院的日子。整整一个月,我几乎半个月都是在自己带着她去医院跑各种检查,看各种门诊。

    有一次,带伊伊去医院抽血检查,因为检查项目很多,所以是静脉采血,去了那天我才知道,这种静脉采血是在孩子脖子上抽,当时我懵懵的,满屋子里都是孩子的哭声。轮到我的时候护士就说,孩子放小枕头上,你按住这里,接着一针就下去了,我看着伊伊躺在那哭又被按着动不了,实在是心疼到不行,抽血出来就抱着她在医院的一个角落里掉眼泪。

    我现在对北京儿童医院一点好感也没有,当时在那可以说没碰上一个靠谱的大夫。

    举个例子吧,我当时先是看伊伊的脚有点往外歪,自己查觉得可能是叫足外翻,就去那找了个还是专家门诊看的,但是别的科满了,就先挂了个中医康复科,他看看说可以穿矫正鞋,给开了单子。等我去买的时候,人家说孩子还小,可以等等,两岁半以后再看。后来过了两岁半,我想起来就挂了一个积水潭骨科的专家号,那个医生真是特别的好,现在想起来还觉得特别温暖。

    当时我是下午去的有点晚了,是位男医生,四五十岁,很有气质的那种,一看见我和孩子就很和蔼的说:“你们怎么才来,我看了好几遍,取号时间马上就截止了,怕你们来晚取不着。”然后看看伊伊说,真可爱的小女孩儿,接着问我:“孩子怎么了?”我说:“她足外翻,想看看需不需要穿矫正鞋。”医生说:“胡说!孩子抱过来坐这,脱鞋脱袜子。”

    然后我就照医生说的做了,医生蹲下来,很认真的去试探脚上的骨头和关节,又让孩子下来逗她跑一跑跳一跳,然后很耐心的和我说,依我的经验,关节和骨头都非常正常,小时候软是正常的,慢慢就会改善好起来,真穿了矫正鞋才反而不会走路。

    积水潭医院里环境不错,那天从门诊楼后门出来,就是一个在水边的小凉亭,真是心情特别晴朗。

    再说走路和说话的问题,那些医生让我一度自己精神快出现问题。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动不动就盯着伊伊看,用手机里查到的各种智力或者精神不正常的表现去观察她,看她额头有没有凸出,眼距是不是过宽,有没有经常流口水,头有没有偏大,听不听我的指令,甚至拿手指头去比划看她目光会不会跟着转……

    记得遇到最不靠谱之一的医生的那个下午,那会儿伊伊睡着了,他出去了办公室门锁着,我抱着孩子在她办公室门口的座椅上等,等他回来时候看见我,感觉也没太听我说什么,就哇啦哇啦的说一大堆,而在他之前,我遇到的是一个更不靠谱的回头想想又没医德又缺医术的大夫,在这两个二百五的共振下,我当时心情低落到冰点,真开始怀疑起来。

    出了院门,正在下雨,下班的高峰看着打车软件前面几十号人的排队,我抱着伊伊在医院门口收发室的门檐下,心里想着她可能不是个正常的孩子,特别的无助,忽然觉得其他的所有让我烦心的事情都不那么重要了。

    等我们上了车,我也平静了一点,开始想接下来怎么办。我发现自己甚至都接受了如果真的是个傻孩子,也没啥,那我就啥也不想,把房子卖了,去大理或者什么地方,买个小院子,带着她一起生活,这辈子就陪着她。

    后来你也大致都知道,我发现她好像能笑能闹,说的话也能听懂,咱也不要求多聪明,能正常交流就知足了。我想是不是我自己带孩子家里环境太单一影响的,恰好家附近新开了托儿班,为了她生活可以丰富点,就把她送了去。托儿费一个月将近一万,说实话要不是当时有那一番经历,我很可能会觉得贵考虑都不考虑。我妈当时也很支持,我想她一方面也是觉得我自己带着累,加上用她的话说,就当是治疗了。也的确,当时我甚至查了各种康复机构,里面不是语迟,就是抑郁症,费用可是不低,四五百一节课,几个月下来也四五万,再说,那个环境也不适合啊。

    再后来你也和我说,当时那一步的确选对了,也是一种幸运这家托儿班就在那会儿刚刚开门,我们是第一批也许是老师们最用心的两个孩子之一。开始的差不多三个月,五六位老师,对着他们两三个孩子,伊伊和那几位老师都培养了很深厚的感情。尤其是一位意大利的外教帅哥,后来因为结婚回去了,伊伊现在还常常和我说要去意大利找Jone.

    正是在那几位老师的耐心和引导下,伊伊越来越能笑能闹、能跑能跳,虽然和一些灵巧的同龄孩子比起来,还是运动能力不够,但起码该会的也都会了,我觉得就按孩子的节奏慢慢来吧,也有我给锻炼不够的原因,等天暖和了,我就带她一起去跑步,我一直在心里特别感谢小熊里的那几位老师,有些地方,她们比我还要用心,伊伊爱唱爱跳,很大程度都是受她们熏陶培养的,一想到这,我比伊伊还舍不得那里。

    和你说的这些,已经过去快两年了。这两年里,我时常想起那个下雨的下午,想起我在车里想的那些,不能说我是从那时起学会了知足,而是学会了不去把圆满当做理所当然,我们的生命中,总有一些拥有就该去庆幸的东西,一些有些人愿意用余生所有去交换的东西,一些有些人梦里都想要的东西。

    就像和健康比起来,脸上起个痘,手上破点皮,啥也不是。不必羡慕谁,也不必可怜谁,因为我们都拥有一些别人所没有的,也没有一些别人所拥有的。

    你说你现在常常焦虑,因为要做的要完成的事情太多了,工作上的压力和紧迫感我多少可以想象的到。但是你家庭和睦,生活无忧,父母陪在身边,无论工作上你追求的是90分还是100分,都不影响你拥有最值得庆幸的安稳。

    你说我们这几年分开的远,可能已经不够了解彼此了。但我觉得没关系,聊着聊着就又了解了。虽然我这几年有点折腾,没有那么多的自由,但也有了很多不曾意料的收获,每条路都是路,愿意欣赏就有风景,不必替我遗憾,也不一定另一条路的我就会比现在好。

    我这也是一封长信,不着急,慢慢看,慢慢回。


    云儿

    癸卯年正月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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