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某人在卫生间刷牙,从喉咙里拉长声调,弄出很夸张的野兽派效果。
出来,他有了新发现:“咦,路路(我家小猫的名字)不怕我这声音了,以前一听就吓得逃跑呀!”
我说:“人家发现了你是黔之驴呗!”
我家的驱猫神器是吸尘器。平时觉得新鲜,倒也会一点点靠近,虚其前爪作试探状,只要轰鸣之声一起,即鼠窜而去。但对于发怪声的人,它倒是很快识破了。我说,它要真是只老虎,当对你“跳踉大㘎,断其喉,尽其肉,乃去”,哈哈。
《黔之驴》是唐朝柳宗元写的寓言,开篇我至今能背:“黔无驴,有好事者船载以入。至则无可用,放之山下。虎见之,庞然大物也,以为神,蔽林间窥之。稍出近之,慭慭然,莫相知。”
说来驴子的确是一种有异国情调的动物,是汉朝以后阿凡提的兄弟们从西北一带一路引进的,当时汉武帝稀罕得紧,养在上林苑当宠物。所以即使博学如孔子,也没见过这种宝贝,他的博物学课本《诗经》就没有收录。
作为宠物的驴子能奉献的才艺大约就是唱歌了。宫廷贵族喜欢嘛,文人也跟着凑热闹。据启功先生考证,汉字的四声,就是汉魏时的学术成果,而驴叫呢,刚好合了四声。
到了令今人心驰神往的魏晋时期,魏国国君曹丕同学还真在国葬中用驴叫做了一回葬礼进行曲,领着一般文艺界的老师,给他那能文能武,关键是生前酷爱听驴叫的好基友王粲送行。
这哀荣实在了得,追慕先人的狂放风流,想想也是醉了。
驴子们纷纷得了短信,“人傻、钱多、速来”,来得多了,珍惜动物的待遇便没有了,只能归到交通部作交通工具处理。
换了部门以后是百般不顺啊,论颜值、论速度,驴哪比得上马呀!人家才是交通部的一哥呢。
不过,上帝总会留一扇窗。在被讥为“蠢驴”的不利形势下,驴也荣幸地成为屌丝文人的标配。成功人士自然是骑各种宝马,苦寒之士就只能骑驴代步啦,性价比和普及程度都类似今天的电动车,李贺、贾岛、杜甫,都曾为它们带过盐。
背负着诗人们的锦绣文章,驴们知趣地闭上了嘴,再也不对着媒体叫唤了。
贵州水系发达,好事者就用船给老虎送好吃的。柳宗元在文章最后的总结是:“噫!形之庞也类有德,声之宏也类有能。向不出其技,虎虽猛,疑畏,卒不敢取。今若是焉,悲夫!”
这段话中学课本里没收,我的理解是,驴啊,你有个高大威猛的外表,又有擅长得吧得的口才,知道自己没真本事,就别瞎出头啊!被人老虎看出来,就不怕你了,小命不就没啦!
不过,当今也很有些人,外表光鲜,文凭唬人,口才了得,但上手做事就一塌糊涂,每每搞砸,倒是砸了就走人,换个地方照样的吧得。看来还是有人觉得驴叫好听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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