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年恢复高考,这已经79年了,城市里的教育体系也基本恢复正常。倪九旦原来看管的“臭老九”陆陆续续都摘了“帽子”,恢复工作,临走前还特意找他这个指导员握手告别:“感谢党,感谢他这几年的宽大教育。”人都走光了,倪九旦没有工作可做,因为他是山西兵,以前又被划成是“保皇派”,没有哪个部门接收他,找局领导,领导指示让他先写总结,再写对当前形势的认识,他脑子转得慢,还是文革前的那一套,每次写总结开篇就是毛主席好,毛主席把他一个农民的孩子,培养成革命战士。渐渐的他成被教育对象,他还认死理,战友提醒他要认清形势,他都不干就认毛主席好,毛主席带领人民翻身得解放。虽然大家都是战友,没办法因为次次总结不过关,直接从局宣传干事给下放到基层派出所,变成片警,每天往居委会跑,和居委会大妈一起维持管界内的治安工作,党和毛主席培养的干部能上能下,从来没有怨言,他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基层管片内的治安上,居委会大娘都喜欢这个能文能武的年轻人。
牛村花把两个孩子都带到他面前时,他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8平米的宿舍,挤着五口人,站在屋里都转不开身,部队大院的房子都高4米多,临时找来两块铺板在床上面2米多又隔出一层,上面两个大儿子睡,下面小儿子和他们两口挤一张床,勉强把孩子们都安置下。勉强三个月过去,倪九旦就有些吃不消,他每月40多块的工资并且只有三十斤粗细粮票,四口人吃饭成了大问题 ,每天上下班公交车上广播着歌曲:…“甜蜜的工作,甜蜜的事业,无限…”他心里盘算着总得给媳妇找个事做挣点钱才能在城里呆的下去,四十多岁的年纪了再也不想让老婆、孩子回家过两地分居的日子!可满大街都是待业青年,到哪给媳妇找个工作呢?况且媳妇又是农村户口,根本不可能找到工作。他最头疼的也是街道里的待业青年,一堆一伙,不知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街道大娘们也天天为这些事发愁,大娘们都是过来人七嘴八舌的出主意,这么多孩子都没有工作,可不天天生事吗?总要给他们安排点儿事做才能把孩子们的心拢住。一点一点的层层反应,渐渐地上面也意识到了这个影响社会治安的不安定因素,同意各街道主动与国营企业联系,看看有没有手工活,脏累的那种又费时又费力,正式工人不愿干的活,企业用劳务费的方式转给街道办事处,由街道大娘组织待业人员去干,政策有了各个街道都行动起来,倪九旦年轻联系加工活的任务就摊到了他的头上,刚开始他穿着制服满大街跑,各个工厂转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没想到来到工厂,各个单位负责人都是他以前改造右派时的教育对象,大家都念及当时他对大家的好,积极的给他想办法,不几天他管理的街道就找来了各种各样的零时加工活:拆线头,订本子,缝拖鞋,做劳保手套,一下子街道里就忙起来了,小青年们一个月都能挣个十几块钱,也就没有闲功夫去打架了,倒是这一片儿的居民家家过的喜气洋洋,居民上班不再担心孩子们了,居委会也少了很多治安问题,年轻人也有钱挣,自然也安分许多。倪九旦工作做的一帆风顺,可家里的事,确一直让他犯难,他老婆没有城市户口,就是街道的零时工也不能安排,那是犯错误的,可一家人的生活成了问题,每天傍黑马路上总能听到一声:“五香——大果仁,一毛一包儿!”的叫卖声,他心想总不能让老婆孩子上街做这种小商小贩吧?那和以前的投机倒把有什区别,孩子们还是要读书,老婆还是要做点儿事。像城里人一样的活着,那他才踏实!
他的心事,街道大娘都看在眼里,小倪给大家做了那么多的实事,他家有困难怎么能不帮呢!几个人一合计,街道的加工活越来越多,干不完,都是计件结款,可以让倪九旦媳妇每天领些活儿在家里做,挣些钱不就能解决他家的生活困难了吗?老百姓活的是最真实,最质朴,最公平也值得信赖的。谁能为百姓做一点儿事,老百姓都不会忘记!
倪九旦媳妇的工作困难暂时得到解决,孩子上学的问题可怎么办?大多同事也有类似的问题,各个学校都刚刚恢复考学秩序,大儿子倪文军,二儿子,倪文革一个是十四岁,一个十三岁,找到附近的小学校长,校长看看两个孩子,大的瘦小机灵,看哪都新鲜,眼珠转来转去,穿一身旧的都要发白了的绿军装,二的傻头傻脑,憨憨的捏着衣角,蓝裤子膝盖和屁股上补了两块大补丁,特别显眼,一看就是大的穿破的裤子,补补二的又穿着。校长有些为难,不收孩子读书吧,宪法有规定每个孩子都有受教育的权利,收吧——这农村来的孩子口音学习都差,担心影响学校升学率,“这样吧,让孩子们按年龄考一下四,五年级的卷子要是成绩跟的上学校就接收!”校长很干脆的给出了答复。
两个孩子大的考五年级,二的考四年级。两个孩子在农村哪里考过试,几年上学除了认识几个字什也没学。交卷挺快,两个人加起来数学也才考了十分,看着满分100的卷子,校长摇了摇头:“不行啊,我们这是区重点小学,这样的学生我们不能收,进来也跟不上学习,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吧!”倪九旦有些着急这可怎么办呢?总得让两个孩子上学呀!最后还是找到了自己管界内的小学,长江小学,学校秩序井然,间间教室都传出朗朗的读书声,和以前比学校可是大变了样,自己询问半天终于走进校长办公室室,一进门,没想到校长又是自己以前管理的右派,把自己孩子的情况说完,赶紧跟了一句:“周校长呀,孩子的学习重要,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周校长带着眼镜,50多岁,是一个办事严谨的人,也了解倪九旦的为人,沉思片刻:“向你这种情况,其他学校也有先例,七年制义务教育,没有户口的孩子也可以就近入学,明天就让两个孩子到我们学校借读吧!别耽误了孩子的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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