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易买佳超市的出入口，设有一排的收银台，台前立着一拉遛的收银员，一人司一机，各尽其职，有五六人之多，尽女性，多半老徐娘，颊若黄花瘦，极少显朱颜，唯有一娇小玲珑又喜洽的小女孩，明眸顾盼，面带笑颜，文静倩丽，淑女风范，温婉甜美，羞怯连连，举止礼貌，谦语柔软，虽个头尚未超桌面半尺许，然冶容若新月，光辉映河山，众里不需寻之千百度，平视一望，那一朵初绽的碧莲，妍压群芳，令众女伴暗淡失色，噤若寒蝉，那小女孩霞光四射，头上祥瑞盘桓，仙姿神韵，格外养眼…。
我愕然！
不仅惊叹，天下有如此模样的收银少女么！是西子复生?抑或仙女下凡？
我开始极大地怀疑起我的双眼视力是不是国标三点零来了，赶快揉揉眼，再望，倒吸了一口凉气，太惊艳！
我心暗想，这超市老板够大胆，不怕违犯劳动法竟敢肆无忌惮地雇佣童工？又想，疫情早退却了，全国的大中小学校也都陆续开学了，她这么小的女孩，怎么不去学校上学呢？
我这么呆痴地假想了一会儿，就径直走到她跟前，把我选好的一小塑料袋子馒头放到她的收银台上。
她眼疾手快，伸指尖捏了塑袋在红外线扫描仪上嘀了一下，放到另一边，又要去探下一个物品，却什么也没碰着，便莺声低语道:"就这几个馒头，没别的啦？"
"对。就这四个馒头。"我说。
"请您付一块六！"她说。
"好嘞！″我应答。趁着掏钱包付款时，我说:"你才多大点儿呀，就学会站柜点啦！顶多十一二岁吧，以前怎从没见过妳？"
她嫣然一笑，露出小白牙说:"我才来…我都十七啦！"
"哦！十七啦！…正是上大学的时候。"我脑海里浮现半月前刚入大学校门的小儿，也刚十七岁，只不过我小儿身高近一米八零，而这小女孩最多不超过一米五，唯一相仿的，一样的稚气，一样的瘦弱。于是，我又接道:"妳的爹妈怎忍心让妳这么早就出来打工？…你怎么不上学呀？…妳家是近处的吧？"
她说:"我往在西溪河的大渔村。"
"哦！妳是当地人。大渔，我去过…一里地不到，好近啊！"我说。
她望着我笑笑，不作声。
我又问:"那…你在哪个学校上学？"
"…。"她羞涩地低了头，齐颈的短发漫掩了她的脸面。
"怎不说话呀？"我又问。
她轻缓地抬起头，脸儿红红的，贝牙咬着唇，声若蚊飞地道:"这个…这个问题，我可以不回答你好么！"
"噢！好啊…不回…可以的。后面的顾客己走过来了…妳忙吧！再见。"我说着，就拎袋走出了超市。
第二天，我又把一袋馒头放到她柜台前，她伸手接了，微笑着说:"又是你！你怎么光买馒头吃呀？"
我回她道:"不买馒头吃什么呀？会饿死的！"
她扁了头，好奇地问:"那你们单位不管饭么？"
"管了。一天两顿。单位伙上提供的顿顿尽是米饭…妳们江南的饭食我讨厌极了…死活不对胃口。去年冬天就见大米已无食欲，饿昏头都不想吃…好不容易想了这个妙门，每天买馒头替换着…去伙上打点菜，就可以填饱肚子，不至于挨饿了。"我解释说。
"哟！伙上管饭…那妳还自垫钱买？"她问。
"没办法的…这么做，万不得一为身体，也为工作能长久地干下去…再说买几个馍也花不几个钱的！哦…对了，你…你这个十七妮…妳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就先叫妳十七妮吧好不好？妳算算我今天的馒头总共值多少钱？"
"四个馒头一块六！"她不加思索，爽快地回答。
"不对。"我说。
"一个馒头四毛钱，共一块六怎么不对？"她侧扁头反问我。
"我今天买的是五个，你再算总共多少钱？"我说。
她想了一下，很自信地回道:…两块！"
"哇！十七妮真棒！不简单，这个妳也能算出来…真聪明，准是上大学的料！"我夸赞她。
她抿嘴儿笑道:"…这个我要算不出来的话，人家店里也不会招聘我的…老板还不早把我给开除啦？"
"十七妮这么聪明，不会的…不会的。妳忙吧我走啦！"我付了款挥挥手，她微笑着目送我走出店。
有一天，小区事务繁忙了些，就耽误了就餐时间。我买馍时也匆忙，提馍袋子就跑到收银台，嚷道:"十七妮，快看我的馍，请收钱！"
台里却无人应。
我注目一看，那小女孩正揉着红红的眼晴，在无声地掉泪呢。
我一看，便揪心地问:"妳怎么哭了？是谁欺负妳…找妳的差儿了？"
小女孩吸吸鼻子又掉了几串泪，她泪眼汪汪地望着我，很伤恸很委屈的样子，就是不说话。
我顿时就看不下去了，巡视了一下超市里进进出出的行人，怒火猛生，厉声道:"闺女，谁欺负妳了？给叔说一下，妈那巴子，老子揪出那秃驴熊不三拳两脚揍死它狗日的杂种那算怪哩！天下哪有这么缺德可恶之人？欺负一个小女孩干什么？算啥畜牲！是谁呀？妈那个B真不是个东西！给老子站出来！…多耐烦人的一个小女孩，怜惜还怜惜不够哩，怎它妈的能忍心虐待呢？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在超市大厅里大声骂了一排子，始终没人应，就又低声劝小女孩说:"闺女，别哭了，有啥事儿以后只管对叔说，有叔呢，叔给妳出这口怨气！"
小女孩抹抹泪眼，果然不哭了，对我说:"叔，没事儿啦，妳回去吧！"
"行。闺女，打工不容易。要学会善待自己！适时化解所遇到的不平之气，莫要让自己太受委屈…懂么？"
小女孩点点头。
"懂了就好！"我说着，付了馍钱，与小女孩挥手作别。
又一次，我买馍付了钱要走，小女孩却喊住了我:"叔，妳停一下！"
我忙止步，诧异地回头望着她，问:"十七妮，…妳有什么事儿？"
她从柜台里拿出一把伞，腾地一下撑开，双手握伞把，伸向我说:"叔，外面下雨了，您打着吧！别淋着。"
我犹豫了一下，说:"闺女，我离这儿近…用不着伞的！"
她微笑道:"叔，你忘了我离这儿更近！"
"嗨！我是男的…不怕淋！"我说着，一头插进雨里就跑开了。
我再次去超市时，十七妮老早就给我打招呼:"叔，你昨天淋湿衣了没？"
我作出噤声的手势，说:"没的…哪能呢！"，左右看了，又低声对她说:"十七妮，妳这样叫有违背职业道德的…有些不妥吧！"
她顿住脸问:"叔…怎么就不妥啦？"
我说:"瓜田梨下…懂么？这店又不是妳开的…叫那么亲热…我再买馍时，店老板的人，还不密告你少收了我的钱？"
"嘻嘻…那么点儿钱怕啥？你那块儿八角让我赔垫我也能弄得起…再说，头顶，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猜摸诬癞人也得有证有据，对吧叔！"她说。
我点点头，夸她心明眼亮，办事不糊涂。
当我前天又去超市买馍时，却不见了十七妮，心里奇怪，忙问别的收银员那小女孩去哪儿了。
一个大龄收银员回话说:"她呀，她妈病了…她家是云贵大山里的。她从小没了父亲，她妈身体又不好…不住点地吃药，家里花空了…没办法，这小闺女知孝顺母亲，正上着学哩就硬生生地退了学，独个来这儿大城市打工…领了头一月工资，就心急火燎地带钱回家给她娘治病去了…临走连这份收银的工作也辞了。"
我心里格噔一下，如刀割，一阵疼痛难忍。赶忙捂了心口，仓遑离开了超市。
这几天，我都一直在祈求上苍，佛菩萨和诸路神明，保佑十七妮的妈妈早日康复，身体安好！
也期盼十七妮能继续上学！
更期盼十七妮这辈子幸福，有个好前程，千万千万晚几年再开始打工！
十月23夜于苏州玉出昆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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