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

  这几天呆在妈妈身边养病，偶尔的妈妈会给我说上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她说姥姥叫朱明珍、姥爷叫胡建苏、太姥爷叫胡东杰……上了年纪的人大都喜欢回忆，可我觉着母亲一点都不老，相反着越来越有韵味。

  母亲每次提起姥姥和姥爷时，眼睛和嘴角都是上扬的，语调也会随着表情而变的轻快活泼，这个时候的母亲总是神采奕奕。她告诉我；一定要记住长辈们的名字，不然代代相传就会失去意义。

  母亲每次讲这些都没头没尾，但从聊天中隐约知道，姥爷的爸爸是黄埔军校第二期毕业的学生，听说才华横溢，是蒋介石挺得意的门生，至于大名叫什么便不得而知。

  之后是姥爷，姥爷是那个年代里少有的及其聪明的人，不仅长的好看还满腹诗书，有着令人羡慕的工作，过着优渥的生活。只是后来因为太姥爷的原因姥爷被变成批斗的对象，工作也因此丢了，全家过着举步维艰的日子，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不过在那个年代解决不了温饱好像是常态。

    我也不大清楚为何没饭吃，小时候偶尔姥姥看到我浪费食物，便会训我，大概意思就是；我们都是饿过来的人，日子穷的连草都没得吃，你们的舅舅都是吃烂红薯长大的。我认真的想，没有饭可以吃饼干啊，可以吃方便面啊，总能抵饿，怎么会吃草呢？红薯是我喜欢的食物，百吃不厌，冬天逛街时，老远红薯香香甜甜的味道便会直达味蕾，这个时候也总会买上一根，边吃边逛。长大后听的多了，觉着可能那个时代真的没有商店，也没有饼干吧。

      一个没有食物的年代，该怎么生存？不论身体和精神上经受着什么，但姥爷没有忘记要教育子女，让他们学知识，懂礼貌，成为能撑起一片天的人。现实和父母的期望或许总是会背道而驰，虽然妈妈他们几个都没有像姥爷想的那样文武双全，但好在他们懂的知足，懂的感恩。

  一次次的批斗，姥娘成了家庭主妇，姥爷在一所学校接任校长一职，他们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在也不愿意提起往事。

  母亲说，那时候他还特别小，姊妹几个她最懂事，最惹人爱，姥爷也最疼她，这也是后来姥爷爱我如命的原因。

    在敏感时期，姥爷除了接受一天三次的批斗，游街，用墨水涂脸，戴着报纸叠起的高高帽子，姥爷还坚持着一如既往的回学校，但和姥娘的感情变的平淡了起来。偶尔的争吵，会让舅舅和妈妈他们感到害怕，姥爷气的“离家出走”时，妈妈总担心的四处寻找。也可能是遇到的风浪太多，从幼年时我的母亲便掌握了在风浪里杨帆的本领。

  后来妈妈遇到了爱情也遇到过很多事情，当她觉着没法忍受时又遇上了我，所以她告诉我；父母之间的恩怨和子女无关，婆媳亦如此，你们要去孝顺奶奶不要记恨她，也要原谅你们的父亲。其实在我心里是没有恨的，我想这应该是从小妈妈给我灌输的能量，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能乐观面对，在差不过如此，事情总会变好。我不讨厌任何一个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哪怕是伤害，我们又有什么值得别人去伤害的呢？

  姥爷是个很难伺候的主儿，不仅特别挑食，饭量还小，每次从学校回来姥娘都要扔下家务陪姥爷一起吃饭，不然姥爷会发脾气，会扔东西。妈妈稍微大点时，姥爷得了场重病，那时的医疗条件很差，很多医生说救不活了，把人抬走吧，只有妈妈不信，愣是僵持着住在医院，最后姥爷奇迹般的活了过来，身上长满了水泡，幼小的妈妈在照顾姥爷饮食起居时会被姥爷笨拙的样子弄的捧腹大笑。妈妈闲着就会买姥爷爱吃的菜，姥爷爱吃黄豆芽但又不吃豆芽上的豆瓣，妈妈在病房仔细的掐下豆瓣，留着嫩嫩的杆子。

  姥爷一生嗜酒，可能是遗传关系，包括我在内的其她几位妹妹也能小酌两杯。在后来姥爷得了肝病医生让戒酒，姥娘每次都往酒里掺水，以姥爷的性格，总是在发现后和姥娘大声吵架。我坐在桌子旁拿起酒瓶藏起来，和我的奶瓶藏在一起，姥姥总会边笑边叹气说；你戒酒有秀秀奶难？92年的时候我都5岁了，自己饿了可以去拿奶瓶装奶粉，还是没断奶。姥姥把奶瓶藏在哪里都会被我找到，找不到我就吸手指，这时候姥姥会骂妈妈心狠不让我吃奶。

  我应是记事比较早的孩子，但记不全。姥姥姥爷带着我，过了几年安定而祥和的幸福日子。姥爷对家务从不伸手，唯独把我的事放在心上，听妈妈说我出生时姥爷高兴的说女孩就叫；史锦绣。寓意锦口绣心，锦绣河山！直到现在位于乡下的老屋进门旁依然有父亲用墨水粗壮的写着；锦绣江上每如画。上户口时我们村的白字先生愣是不会写，结果就就变成了；史小秀。鬼知道我有多嫌弃中间的“小”。从此之后户口本便多了名叫史小秀的小女孩，与人介绍时我只说自己叫史秀，这是我自己承认的名字。

  姥娘忙着农田时，姥爷就带着我在地头捉蚂蚱，或者骑着他的横梁自行车带我去听大鼓，路上会教我背诗，能记住的是，抑扬顿挫感情澎湃的声音很大，但具体背的是什么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慢慢的变的模糊了。往往几句背下来，我就坐在自行车上睡的云里雾里，压根听不清耳边的是古诗还是大鼓。回家姥爷总得意的像姥娘显摆；看，睡着了。往往在放上床的时候我便睁开小眼睛大声的哭。闲下来时，姥娘最喜欢让我摊开双手，她用粗重的手，小心的捏起我的指头，眼睛眯成一条缝瞅着每个指头的纹路，然后笑咪咪的跟我说；我家秀秀有福气的，看看这小手八个抖，两个簸箕，而且两个簸箕都是小指头，真会长啊。每每都会斗的我哈哈大笑，虽然听不懂，但我知道姥娘的表情是在夸我。

  在后来，日子里有了各种颜色，生命也被重新打开。妈妈又要了妹妹们，当然那个年代不需要经过我同意，反正我当姐姐了，妹妹们就没我幸运了，虽然我是家里的长女，但过着小千金的日子，不大清楚后来她们嘴里苦日子到底多苦，又究竟有多长，也不明白一个孩子如果内心得不到足够的安全感长大该是个什么样的。

    直到今年的七月份，和妹妹一起喝酒时，妹妹哭着告诉我；姐姐你是我们家最幸福的人，不仅小时候没受过委屈，长大了也是一帆风顺……妹妹说出这些话时我觉着很是惊讶。我从没有去想过和我一边大的妹妹，童年是什么样子的？她遇到过什么，又经历过哪些？所以那一刻我变的笨嘴拙舌，不知道如何是好，就那么呆呆的坐着除了心疼还是心疼，作为姐姐我好像从来没有照顾过她，相反的总欺负他们，我不知道电视里的好姐姐形象是真是假，但我一件照顾妹妹的事儿都没做到。我上学时的饭和菜甚至是他们帮我准备，我的零花钱不够也是向她们融资而来。让我欣慰的是等我有能力让自己过的更好时，她们过的都比我好。

    长长短短的故事，让我们今天的生活更有意思，而我不得不承人；路有时候不在脚下，也不在看不到的荒野里，他在我们的心里，纵使发出微弱的光，也会照亮心头使我们不会迷失自我，迷失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