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之后呢？

“我们高高兴兴地从墓园回家”，这是契诃夫的小说《装在套子里的人》主人公别里科夫去世后，人们参加了他的葬礼，然后彻底离开别里科夫的一段描写。

“套中人”别里科夫一辈子谨小慎微、畏首畏尾，自认为“正人君子”，他将自己的什么都装在套子里，住在箱子一样的房子里，坐在带车篷的马车里，不管什么天气，照例穿雨鞋，带雨伞，穿棉大衣，伞有伞套，表有表套，刀有刀套，职业也有套子——古代语言，思想也有套子——政府的禁令、各种规矩法令，以保万无一失。如果仅此而已，他也就让人可怜。

可是他偏偏还要用这套子去套身边的人，去套学校，去套整个城市，他本是个小人物，他偏偏用嘀嘀咕咕的“千万别闹出什么乱子”，用他的唉声叹气、垂头丧气，用他“苍白的小脸上的眼镜”，降服了所有人，“把整个中学辖制了足足十五年”，他的存在让“全城人战战兢兢地生活了十年到十五年”。这样的人可恶、可怖、可憎了。

如此小心翼翼，好像无孔不入，其实外强中干，极其虚弱，最后却因为柯瓦连科的一推、华连卡的一笑，想到自己可能成为大家的笑柄，可能惹出可能的乱子，惊恐不安，无所适从，最终把自己“吓”死了。

他身边的人呢？他们“高高兴兴”地送别了别里科夫，在回来的路上为离开他，摆脱他松了一口气，感觉到一种久违的自由。

美国专栏作家布鲁克斯在《品格之路》中写道，我们的一生应该完成两份作业——一份是简历美德，一份是悼词美德。“简历美德”就是你的生前做出的种种成绩，拥有的那些专业技能。“悼词美德”则是在你离开之后，人们在你的葬礼之上所谈论的。

我们常常专注于现实的简历书写，却往往忽视自己的悼词。别忘记这份悼词可不完全是自己书写的！

如果觉得这很遥远，我们也可以想象一下：当你从一个熟悉的环境离开之后（比如你离职），或者有一群人离开了你之后（比如学生毕业），也就是说，当人们与你之间再没有利益往来，没有情感瓜葛，他们是否还会想起你？他们又会如何谈论你？想到这些，我们是否会对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多一分反思，多一分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