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也是第二任男友。
当初跟初恋分手的时候,我抑郁症,自残,酗酒,抽烟,怎么看都不像正经姑娘。而他,活了二十多年,不抽烟不喝酒连量贩式KTV都没进过的那种乖宝宝。在我最痛苦绝望的时候,他陪我走过了低谷。于是答应他的表白。
他没什么钱,普通从农村出来的老实孩子,没学历没长相没技术没有花言巧语的嘴,连芒果都没吃过,见到猕猴桃小心翼翼问我这玩意儿怎么吃。即便如此,对我还是超级舍得,一起逛街看中一件八百的羽绒服,他就掏钱去买,当然后来我没要。当时他一个月才2500的工资,我身上几百块的衣服,苹果手机,单反,身上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是他买的。他跟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喜欢就好。倾尽一切的想给我最好的。一起逛街只要我表现出任何一点喜欢,哪怕上千的衣服,他永远是大手一挥,买,那气势简直像兜里揣了五百万。而轮到他自己,看中一件风衣,试了很喜欢,一看标签“268”,立马翻脸“大冬天的我傻逼吗穿这么一件衣服又不保暖。”
有一次我跟他开玩笑看看现在这社会风气,你媳妇多好,一点都不拜金。他叹口气,说你要是现实一点就好了。我不解,问他为什么?他笑了笑说,你要是像那些姑娘一样现实不也就不会看上我,对吧。当时不明白,很多年后我听了一首歌,花粥的《送你一个大西瓜》唱“你看那姑娘像朵花,你再瞅瞅你自己就是一个鸡巴,黑黑的小伙儿白白的牙,可就是你的兜比脸还干净呐” ,我好像突然懂了他当初的心酸。
刚在一起时我赚的稍微多一些,虽说从小也算不上富裕,甚至还穷过,但是受“及时行乐”的家庭观念影响,花钱也实在算不上节俭,更谈不上存钱。所以那时他基本是一直跟随着我的消费观在生存,比如说我喜欢苹果,就一定要给他买苹果,他总说手机能打电话就行了,我说不行,苹果贼好用。于是不管不顾的给他买。我扔掉了很多他穿了很多年的衣服,脏兮兮的床褥,他跟着我一起搬到了两室一厅的出租房里。在上海郊区,当时他也才3000不到的月收入。我又养了一只萨摩,洗一次澡就要花去80,光一只狗的花费一个月就是他半个月的工资。
我爱的人,他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他会在冬天我痛经的早上去给我买想吃的热馄炖,然后傻傻的坐在床边,我问他这么冷为什么不钻到被窝里呀,他说我身上冰,怕凉着你。
他会在我骗他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头撞流血了,吓得立马请假坐半个小时的公交回来看到我安然无恙抱一抱我又赶回去上班,我问他你怎么不生气我骗你呢?他说你人没事就好。
他会在我初恋又联系我触及我伤疤的时候,静静看我买醉大哭,然后给我卸妆,耐心哄我。我也曾问他,你就不吃醋吗?他说在我之前就发生了事情,我在意又能怎样,只要你开心就好了。
我不开心的时候想消失便可以一个人去任何地方,可以心血来潮的时候跟小哥哥眉来眼去,也可以狐朋狗友一大堆的不醉不归。而他,从来不会言语,却总是那个背我回家的人。
他不善言辞,他说他对爱情的期望就是一个,一辈子。他曾说过一段情话,我翻译了一下大概意思就是,他绝对相信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若要走他不强留亦不问归期,我若回来他就随时张开双手拥抱我,更不会问我去了哪里,跟谁一起,为什么又回来,最重要的事是我回来了,我在他身边,就够了。
事实上,他也是一直这么做的。身边朋友都对他赞赏有加,也会有人质疑他是否真的爱我,怎么可能会有人的爱没有占有欲,没有控制欲。有一段时间我也很沮丧,他就是那么一个人,爱你的话极少说,可每一个行动都是爱你的表现,不管你是当着他的面跟小哥哥眉飞色舞,还是故意找茬跟他发脾气,他永远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你。你让他滚,他就确认你一切安好之后静静的滚了,你让他回来,他眼睛里带着光又回来了。三年的时间,我们从未吵过架,跟他永远生不起来气。他眼里你怎么都是好的,漂亮,优秀,高尚。
可最后,我们还是分手了。
谈及结婚,他开始不顾一切的想要挣钱存钱。在上海四十多度的高温天气里,他跑去船上做电焊,船上温度最高能达到60度,回来身上整个脱层皮,基本一个月回一次家,回来倒头就睡。我们没有了从前没事出去逛吃逛吃的闲情逸致,也没有了性生活。除了每个月他拿回来的6000块钱的工资,我几乎成了一个说出来身边普通朋友都不相信我是有男朋友的人。
在他第二次去船上几个月的时候,我忍不住去了他工作的地方,下了地铁又坐公交又坐摩的,辗转几番找到了他说的地址,他头发乱蓬蓬的脏兮兮的,工服上都是黑腻腻的油污,然后去宿舍换衣服,宿舍是一节节集装箱,一个集装箱里面16个床铺,很窄很窄的一个过道里,到处都是烟头,臭气熏天,然后我看到他的床铺,油腻到发黑的那种,他告诉我被褥都是走掉的工人不要的,再买也浪费,将就着用吧。
我难以想象,那个随手把6000块钱甩到我手上,豪气十足满不在乎的跟我说“你上个月不是说看了一个XXX吗?拿去花,随便花,不就是钱嘛”的男人,跟这个住在一个像猪窝的一样的地方,捡着别人不要了的发臭的被褥将就着的人,是同一个男人。
各自电话回家,我们要结婚。几百年不联系的父母,恨不得打爆我的电话,我问我妈你见过他,你觉得怎么样?我妈说是个好小伙儿,可是我不同意。我问为什么。我妈说你换个想法,我们当父母的再不济也是把你们从农村拉扯到城市买了房接受了那么多年的教育,你总不能瓦罐养鳖越养越粗,越混越回去对吧。
上海买房肯定不现实。房子嘛,倒是不缺,他家倒是也有现成的,可是有什么用,在一个晚上七点出门伸手不见五指大家各自回房睡觉,半夜上厕所还得出门的农村里头,就我这样习惯了夜宵啤酒小龙虾的性子,是否真的住的下去。当初第一次去他家的时候,各种不习惯,他也深知我的不习惯,每次上厕所他都会在门口守着,担心我害怕。而他们几辈人都是务农务工为生,要想从村里去镇上,倒也还算方便,可要想去市里,起码得早上7点就爬起来,转两趟车,去市里逛不了多久就得再赶到车站。毕竟过了4:00就没有回来的班车了。而我在家,只消下楼步行五分钟就是火车站广场,公交总站,我还常嫌等公交发车麻烦,出门打车占了大多数。后来到了上海,虽住在较远的郊区,附近广场商场的总是不缺,步行十几分钟就是地铁站。
左思右想好几个月,把要求放到最低跟他提了要求,结婚我家要五万彩礼,不办酒席先领证,三金不要,婚纱照不要,农村办个也得两三万,所有的钱省下来,再存两年钱,在我家市里付个首付买房,于是他把我的要求告诉他家里。
最后他家里得出结论,酒席必须办,房子先不买,市里买房压力太大,可以到时候在他们镇上买,五万彩礼有点多,妈妈身体不好,又没工作,借钱没意思,两三万还是能拿的。
两三万?我直接气笑了。我他妈一个最新款的苹果手机都近一万了好吗。市里也就算了,可毕竟他家在市里没什么亲戚和人脉,可他妈屁大点儿个镇,十分钟逛完全部街市的镇,我在那买个房子干嘛呀。 他沉默不说话。 我说当初你才一千多块钱一个月的时候,你哥结婚,你攒了一年给他了一万五对吧。那一万五,加上这些年你后来给家里的钱,没有五万起码也有三万吧,这五万拿不出来吗?(我们才在一起的他的工资基本分为两部分,每个月给家里打一千到一千五,剩下的全部给我,我一个礼拜给他一百的生活费,后来照顾我的消费便不再给家里打钱了,中间我因事回家,分开了一年,他的工资全部给了家里) 我也提过那不要小孩,他说不要小孩还结婚干什么。到后面,索性再也不提结婚的事了。
他也曾不小心也透露过他父母的担心。比如,在我家买房定居是不是就属于倒插门了。再比如,万一我俩有什么变故,他们在我家那边无亲无故的,而我们当地又有点关系,那他们怎么办?其实我挺理解他的父母的,他们也不是奸恶之辈,我去他家的时候一睡睡到日上三竿人家也从没说过什么,更没有那种娶个媳妇回家打压,伺候自己的坏心眼儿。他嫂子在家也不需要干农活儿,他哥哥都不让他嫂子下厨的,说女人在厨房呆久了会变成黄脸婆。只是他嫂子也是那么娶回来的,他哥哥也是镇上买的房子。然后夫妻俩一起外出务工,生了一个女儿放在村里他妈妈照顾。
我相信他的父母不肯拿五万不是因为舍不得钱,更多的是因为爱子之心想给他最好的保护,为他做最好的筹划。他一向对于生活也不过是得过且过,如果没有遇见我,无非也是到处务务工,存点钱,到了年纪回家相亲,遇到个合适的,于是娶个媳妇儿,重复像他哥哥一样的生活。他们身边所有人都是这样过来的。
我是他的初恋,在我之前,他的生命里从来没有接触过那种活生生的抽烟喝酒纹身的姑娘,像我这样的姑娘对他来说,太遥远,只在古惑仔里看过,只在书里见过。我戒不了烟,于是为了掩饰我的烟瘾,他开始学着抽烟,成为他爷爷那辈儿开始他们直系亲属里第一个抽烟的人。两个完全不一样的人,竟然阴差阳错的相爱了。
我是他爱的人,是规划外的异数,绝不会是那个合适他的人。
我不怪他的父母,也不怪他。
结婚事宜谈崩后的很久,我们都是各自偷偷瞒着家里人在一起,他接电话的时候我回避,我接电话的时候他回避。哪怕下一秒要分开,就让这一秒再耗多一秒。除了不谈结婚,我们还是很幸福的,一起出门买菜做饭,一起看电影,一起熬夜打游戏,极尽所能的多陪着对方。这种偷来的幸福耗得越久,便越觉得绝望。
我丝毫不怀疑他对我的爱,只是涉及到现实,我无法对未来妥协,更无权要求他在他的父母和我之间选择一方。最后快要分开的那几个月,他家里的每一个电话都能让他不开心很久,家里一一直催他回去,他到后面干脆不接电话了。直到快过年(我突然起他以前是每一年都要赶春运回家过年的,后来跟我在一起有差不多连续两年过年都没有回去),他辞职,我们硬是窝在一起打了近一个月的游戏,最后在几番催促里,分开。还是我送他去的车站,走之前还如情侣般拥抱,合影。
分开到现在也有两年多了,没有再见过面。他在老家找了一个工厂,一个月也能拿三四千的工资,比起从前,日子还算不错。
我兜兜转转和初恋又和好了。和他在一起之前,和初恋有过五年的五年的刻骨铭心的感情,又是一个市里的,门户相当,彼此父母都很满意。
感恩,以及希望他未来出人头地,前程似锦,愿他安好。
我开始信命。
从前我找过诸多理由,质疑过爱情。但是我无法骗自己,我很爱他,我相信他也爱我。
这种爱,更多的像亲情。是寄托,是牵挂,但是很奇怪,却没有想念。
分开的第一年,他出了一场小车祸,我打过电话去过他家,他妈妈还安慰我。我的初恋,也就是我现在的男朋友,还说严重的话让我去看看,不严重的话转点钱尽点心意。后来他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被撞晕过去了,住了两天院检查了一通连个骨折都没有)于是给他转了点钱慰问了一下。
后来我过生日,他又给我发了500的红包。
像他说的一样,没有结果,各自安好吧。
目前他还是单身,我想毕竟也马上30了,家里应该给他安排过相亲吧。分开没多久他提过一次,他父母说在镇上把房子买好,让我们把婚结了。我拒绝了。时过境迁,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嫁给他了。即便是抱着祝福的心态分开,分开的日子我也是实实在在的难受过,不甘过,绝望过,质疑过,但是唯一不变的,是我从来都不后悔跟他爱过这么一场。他可能也不是那么完美。但总有那么一个人,会成为你生命里的光,不管中间发生过什么,你能想起来的都是他的好。而他就是这样一个人。与他相识之前,我个性并不友好,敏感多疑自私狂妄,伤人自伤,他让我变得善良,也学会了爱和付出。我被他善待过,于是不再自卑学会了沟通,可以大大方方的告诉男朋友你这样做让我感觉不开心,而不是无止尽的生闷气。我能够正视自己那些阴暗的性格缺陷,并努力去修正它们。
我真心希望他能幸福。
希望他可以再遇见一个他真心喜欢的,想跟她结为伴侣的姑娘,希望他们能幸福长久。
分开这么久,微信电话也没删过,他依旧是A字置顶,在过年生日的时候彼此问候一下,偶尔游戏上遇到了也会一起开黑,其他也没有什么联系。
在所有的关系里,我唯一庆幸的应该就是我的两段恋爱。两个我拿真心用力去爱过的人,不管结局如何,他们都让我的人生更圆满。爱人,被人爱,全部都得到过。向下讲,即使今天就要死,我的人生问心无愧,没有遗憾。向上看,未来的日子我要更努力的爱自己,爱身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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