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村上春树①:《挪威的森林》

作者: 饮冰公子 | 来源:发表于2018-01-15 11:54 被阅读4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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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村上春树的小说似乎成了文艺青年和小资的标配,如果你不曾读过他的小说,甚至都无法融入“文艺青年”的圈子。每年一到十月份,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快要公布的时候,村上就会被拿出来“鞭尸”,人们似乎没有意识到这是一个热衷于爵士乐、马拉松快七十岁的老头。

    (一)

    对读者来说,这真是个难以接受的事实。在我们的印象中,村上春树一直都很年轻,像他写出《挪威的森林》时那样年轻。(当时他都三十多岁了,也不年轻了。)

     出生于1949年的村上春树,于1968年进入早稻田大学读书。日本的帝国大学系统是公立的精英学校,例如最有名的东京大学,主要目标在于培养政府官僚人才。私立大学和公立大学的人才走向很不一样,庆应大学是培养企业界人才的重镇,而早稻田大学则历来是文艺气息最浓的一所学校。我很欣赏的日本演员堺雅人就毕业于早稻田大学古典文学系。

    村上春树本来是要考东大法律系,但是没考上,一年之后他改变主意,考进早稻田大学戏剧系。他进早稻田那年,是日本战后发展的关键时刻,没过多久,就遇上日本战后最激烈的学生运动——一九六九年的“安保运动”。

    我对于“安保运动”的印象多来自于日本的影视作品。请允许我略微介绍一下当时的历史。一九五五年,美国结束了战后对日本连续十年的占领,美军总部退出日本,但是美国与日本签订了“安保条约”,条约的主要内容是由美国负责保护日本的安全,因为日本没有军队,只有“自卫队”。就是在日本不得武装的情况下,日本爆发了两次“安保斗争”,“安保条约”让美国得以在日本驻军,破坏了日本的和平中立的角色,日本成了美苏冷战的棋子。

    这个立场后面还有更为复杂的情绪,日本已经结束战争二十年了,但是仍然无法摆脱美国的控制,这对战后成长的日本年轻人来说是难以接受的事。那一代的日本青年带着严重的精神分裂,一方面热切地拥抱美国、学习美国;一方面将从美国那里学来的反抗精神,用来反抗美国。因而这样的抗争,不会是单纯向外发泄的一种抗争,必然带有反省内在,自我矛盾,乃至自我抗争的部分。

    但是村上春树从来没有参与这场运动。作为局外人,作为革命的边缘旁观者,村上春树怀着特殊的感慨。他经历过那个时代,感受到了所有的理想与热情,而且直接看到、甚至承受了革命的后果。作为一个在场的局外人,如此贴近革命的旁观者,最没有自欺、否认的空间。因为他和这一场革命的关系,村上春树对于日本、对于那个时代,抱持着强烈的疏离感。从1979年的《且听风吟》开始,这个背景从来都没有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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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我从初二开始读村上春树的小说,起初读《挪威的森林》,没感觉,读不下去,后来读《海边的卡夫卡》,才被村上春树吸引。但是《挪威的森林》作为村上春树最为畅销的小说,没有不去读的理由,读完之后却无可避免地在我心中引发了问题:“为什么一本如此哀伤的小说,在一个逃避哀伤的时代里,却变得如此热门?”

    《挪威的森林》小说一开头,叙述完飞机上的回忆情景后,立即出现的是一口井。

    “井在草原尽头开始要进入杂木林的分界线上。大地忽然打开直径一公尺左右的黑暗洞穴,被草巧妙地覆盖隐藏着。周围既没有木栅,也没有稍微高起的井边砌石。只有那张开的洞口而已。”

    这应该是整部小说的核心隐喻,我们的人生或者至少是小说主角的人生,就是一段走在有着一口隐藏的井的草原上的旅程。他们之所以成为小说的主角,之所以在一起发展他们的爱情故事,因为他们都在无从防备的情况下,掉入了那可怕的井中。

    直子形容调入井中的可怕:

    “如果脖子就那样骨折,很干脆地死掉倒还好,万一只是扭伤脚就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就算再怎么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也不可能会被别人发现,四下只有蜈蚣或蜘蛛在乱爬,周围散落着一大堆死在那里的人的白骨,阴暗而潮湿。而上方光线形成的圆圈简直像冬天的月亮一样小小地浮在上面。在那样的地方孤伶伶地慢慢死去。”

    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青梅竹马的男朋友木月自杀,没有遗书,没有解释,就这样,直子被抛入那再怎么大声喊叫也不会有人听见的井中。她仅能得到的一点安慰,是来自同样受到木月之死打击的渡边。两个人的爱情,从一开始就是困在井底的爱情,充满了绝望的哀伤。

    玲子是另一个掉入井里的人。她比直子幸运又比直子不幸。幸运的是她曾经被从井里救上去。不幸的是,掉进去一次,不能保证不会再掉进去,又是在无从防备的情况下,玲子栽在一个邪恶的小女孩中,掉入那可怕的井里。

    除此之外,村上春树还加了一个冷酷、现实、不愿体会人间爱情的永泽和永泽身边偏偏无法背叛自己爱情的初美。两个人之间充满了无望的纠结。

    如果不是那个常常疯疯癫癫行为大胆,讲着别人不一定理解的话的小林绿,我绝对不会接着读下去的。只有她身上没有沾染那份莫名其妙掉入井中的慌乱、失序与哀伤。

    在收到玲子告知直子病情恶化的信件后,渡边在心中对死去的木月说:

    “喂!我想,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决定活下去的,而且决定尽我的能力好好活下去……为什么呢?因为我喜欢她(直子)。我比她坚强,而且我以后还要更坚强,而且更成熟。要长大成人。因为不能不这样。我过去曾经想过但愿永远留在十七岁十八岁。但现在我不这么想了。我已经不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我可以感觉到所谓责任这东西。木月你听好噢。我已经不再是跟你在一起时候的我了。我已经二十岁了。而且我不得不为了继续活下去而付出代价。”

    “我可以感觉到所谓责任这东西”正是来自疯疯癫癫的小林绿身上最珍贵的东西。她从来没有逃避过活着应该要承担的责任。她和姐姐两个人轮流看店、照顾病中的父亲。她很累,很寂寞,会对渡边说:“我现在,真的累的要命,希望有人在我旁边说我可爱或漂亮,一面哄我睡觉。只是这样而已。”但她没有逃避,也不是要逃避,“等我醒过来时,就会恢复得精神饱满,再也不会任性地要求你做这种无理的事了。”

    相比于小林绿,小说中的其他角色,都缺乏这种认真活下去的勇气与精神。也应该正是这份精神撑住了这部哀伤的小说。

    《挪威的森林》结束在这样一句话上:“我正从不能确定是什么地方的某个场所正中央继续呼唤着绿。

    我们谁都不能确定生命走到这一步,究竟是哪里,没有把握下一步会不会就掉进那个草原的井里。我们需要勇气,我们也就自然地羡慕小林绿这样理直气壮坚决活下去的人。

    所谓成长,恰恰就是这么回事吧,就是人们同孤独抗争、受伤、失落、失去,却又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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