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婆汤

4.旧忆

  司空羽，长安城里风流倜傥的小少爷，身份不明，从小和林家和孟家走得很近。三年前失踪，孟家和林家找不到任何和司空羽有关的痕迹——仿佛消失了。孟姜和牧之常常去他之前的宅子里，看看他有没有回来。说起来，不知不觉就三年了。

--司空旧府

  “殿下，莫忘了我们此次访秦的目的。”

“自不必你多嘴。只是想起来一些以前的事罢了。回客栈吧。”

冷冽的背影在月光下愈显出俊冷，却又看起来那么深沉。

“我回来了。阿姜。”

“司空——”

“小姐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没事，最近可能没休息好。你快去睡吧，这么半夜三更把你吵醒真是不好意思了。”

“阿姜，你要是有什么想不开的就和我说说，我一定是最支持小姐的！”

“行了行了，你快去睡吧。我能有什么想不开的呀。”

孟姜笑着推开芸儿，催促她赶紧回去休息，但眉底间却显露出一丝不安。孟姜想不起来这已经是第几晚这样了，起先以为只是没有休息好导致的，但是现在看来事情越加严重。她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体内满满复活。自及笄以来，常常能感受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她常常只需要观察一个人的脸，就能感受到他心里情绪起伏，而最近，更是能直接控制别人的情绪了......想到这里，她不禁倒吸一口气——怕不是巧合吧？夜里多梦，常常是些影像模糊的片段，醒来时却记不太真确。但是孟姜可以肯定的是，这些梦一定让她非常非常难过，哪怕什么都想不起来，但情绪却始终能深深埋藏在心中的某个角落里，忽然苏醒，让她久久地沉浸在忧伤里。夜里常常滑下几道清泪，却是刻骨铭心的酸。

但是今夜的梦，却感觉到那么亲切，熟悉，而又有点——陌生。她隐隐能感觉到什么，于是她努力地去回忆，却仿佛被阻隔，什么都想不起来。漆黑的夜里，孟姜此时的眉心出渐渐显露出红色的印记，在她躺下去的瞬间，放出了耀眼的光芒，而印记，也显露出来原来的形状——曼殊沙华。

  梦中的人已经熟睡，而窗外的人却紧皱了眉。

－  十二年前 ·楚国  －

“哥哥！”

“怎么了，殷儿？”

眼前这个才五六岁的男孩子看着妹妹的眼神里满是宠溺。这两位，一位是楚国的太子，司空羽，一位是楚国的公主，司空南殷。

“过了上元，就是殷儿的生辰了。”

“嗯！哥哥记着呢。殷儿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眼前的女孩眼珠子转了几下，露出精灵般的笑容：“这要哥哥自己去准备才好呀！说出来岂不是没意思了。”

司空羽宠溺地揉着矮他半个头的妹妹，心里早就有了打算。

司空羽想起来，按照祖训，南殷在五岁生辰的时候要请巫祝大人占卜。而两个月后，就是南殷的五岁生辰了。楚国之所以有占卜的祖训，本是依据当时巫祝大人的预言，楚国皇室将有一位神族后裔的出现。但至于是什么神衹，巫祝大人却不再愿意多说。皇室贵族自然深知区区凡人无法同神族抗衡，而神族后裔投胎于皇室司空一族，必定会给楚国带来不必要的大麻烦。此后每位皇子和公主在五岁时都要进行占卜，以排除神族的身份从而存活下去。但是这个祖训到了现在，几乎没有多大价值了，这么多世过去，关于神族的故事造就成为了传说，而现在的占卜只不过是看看运势罢了，早就没了一开始的意义。

司空羽打算给妹妹准备一份大礼。因为南殷是他唯一能信任的最亲密的人了。自古以来帝王不都是如此吗？少有至亲之人，生而为人，步步为营。世上并不是付出真心就也有人真心对待你的。司空羽的生母早已遭人毒手，南殷的母妃也是。遭遇相同的人，更能懂得对方的痛处。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连自己唯一信任的人，也这么离开了自己。

羽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天——南殷的卜会。那天小小的她，正沉浸在生日的愉悦里，她被推上高高的神台，只有满足的微笑。巫祝大人开始在她的身边设下结界。巫祝大人，拉布贡多·槿割开自己纤细的手指，让鲜血在南殷周围绕成一道道红丝线，将她缠绕着。

“以拉布贡多族血为引，指引堕落人间的神明......”

槿闭着眼，细长的睫毛不停扑朔着。她只是突然感受到一股力量活跃在体内。作为一个巫祝，她清楚地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脑海里浮现出一片苍茫。看不到边界，只有冷彻骨髓的...孤独...是直戳着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这种恐惧感，不是空穴来风，而是一点一点蚕食着你，满满蔓延到你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让你无处可躲藏，无处可安放。

在神台下的皇亲贵族早已坐不住了。因为这种场景，几百年来从来都没有出现过。被红线缠绕着的南殷周围开始泛起阵阵光芒，而巫祝大人的脸色却越来越苍白。没有人敢上去，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有静静地等候。

“拉布贡多·槿，这是你的最后一个使命。感受我的召唤，向前走吧。”

越来越重的寒气慢慢逼来，前方有些青灰色的东西若隐若现。突然所有的恐惧在这个零界点消散。她抬眼，只有无边的彼岸花，仿佛一直燃烧到终点。零界点的那边，站着一个若隐若现的女人。但是她披着黑色的衣袍，看不太清脸，只有眉间醒目地红色印记——曼珠沙华。槿向她走进，她轻轻笑了一声：“你又来了。”

又？

“世世如此，代代如此，永世如此。看来，又是一个新的轮回了呢。”

“槿，我以上神的名义，请你指引这位年轻的神灵脱离险境。哪怕需要你放弃自己的生命，放弃自己的一切......切勿忘记你族誓言——世世代代为守护神族而存在……”

是的，世世代代，永为神族。这是作为拉布贡多族人的第一祖训。哪怕神族只剩下最后一个，那么作为族人，都要不惜一切护她周全。

不惜一切吗？

果真是最后一个使命了。

槿睁开了眼，却完全没了以往眼中的冷漠与不可见底。她清楚地意识到眼前的公主，是一位拥有着巨大神衹的上神，而她的使命，是保护着她。

这简直是不可能。

楚国的皇亲贵族，又怎么会放过一个稚嫩的孩子。

那么，再试一次吧。

“以拉布贡多族血为引，指引堕落人间的神明......”

拉布贡多族血，每个族人只有三滴。

槿在卜会上已经用完第三滴血，那么这滴......是属于她仅有六岁的女儿的。

“汐，你一定要好好靠自己活下去。不要忘记了作为拉布贡多族人的使命……南殷公主就交给我秦国的妹妹了......切记不要让她暴露......对不起，汐。”

引路之人，终将神力衰竭而殒命。

自从那天起，没有人再见过拉布贡多族人和南殷公主。楚国曾派人外出寻找她们，却都是无功而返。也是那天起的羽，变得比以往更加冷漠。甚至两年后也离奇失踪。皇家内部的事，有了越来越多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