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晚上边工作边和妈视频，我说我周五晚上要回家，我妈看到我这么忙叫我不要回去，回去也没什么事，我说我要回去。

一、

今年刚毕业。在5月24日，在父亲被确诊了直肠癌的第三天，我才在小姨二姨的各种暗示中了解了病情。在这之前，爸妈一直嘱咐亲人们不要告诉我，让我好好去大学毕业。不是因为我和他们交流很少，而是因为他们真的以为大学毕业和高考一样重要，不希望影响到我。

去年11月，外公才因为直肠癌与世长辞，也正是因为那段时间才让我北漂的想法冰消瓦解，希望毕业离开北京回到家乡重庆。5月24日中午，正和久违的朋友相聚，当我得知父亲罹患癌症的那一刻，一下大脑抽空，着实第一次感受了一把死神光临的触碰，那一刻，没有一丝悲伤，只有愤怒，怒老天没有一丝怜悯，毫无公平，部分青红皂白的肆意给予不幸，如果举头三尺有神明，那么在死神发放没有明确时间的死亡预告的时候，神明肯定缺席。为什么一段离别的痛苦刚淡去又要伴随另一个癌症噩耗的来临。

父亲是勤俭的人，即使这几年在外地上大学，也深知他是一个对自己生活特别苛刻的人，也许正是这样的原因，才得到了癌的“光顾”。家里的条件不是困难的那种，但是在我印象中从小便想着长大挣钱了以后可以让父母在物质上没有那么刻意节省。所以我是多么恨，恨为什么不让病魔晚一点来临，哪怕2年。

二、

一生中最正确的决定除了投胎的那次就是决定毕业以后回重庆。想想我妈说得没错，周末回家确实也没什么事，在这边可以更有时间和空间安心工作，也免去了路途的疲惫。可是她也说错了，我心里，回家才是人生之最。

去年的时候，吴伯凡里说过，孩子对父亲从小时候的崇拜，到年轻人时候认为父亲的平庸，再到属于我这个阶段的文化上杀掉父亲。再扮演父亲的路上，孩子的角色刻画，除了最初的18年，只不过是家庭旅馆的一个客人。

那篇文章的名字叫《吴伯凡：父亲给孩子最大的精神遗产，也许是他的葬礼》。

二、

时至今日，父亲已经伴随“癌症患者”的身份快3个月了，庆幸的是，他的病情还算稳定，目前已经第3次化疗，就在上周三，下班的时候我还去陪他吃了饭。

记忆最深刻的是，我在饭店外边看进去的时候，一个穿着很像病装的满鬓斑白的老汉背对着饭店玻璃门，我一眼就认出那是我爸。那天刚和爸妈坐下来点菜，我妈就跟我抱怨我爸没有听他的完全好好忌口，导致癌胚抗原增加了2个点，话还没说完，我爸就反常的发了火，说我妈夸大其词，反复提。这是父亲生病以后第一次在我面前发火，他一直是很乐观的，包括我第一次去医院看望他，记得瞒了我好几天的他们眼前出现我的时候，我妈是没有忍住泪水的，爸却在笑呵呵，耐心的跟我说他的了癌症，彷佛在他眼里这个病只是小感冒一般。

当然，父亲的发火只是一时的，从来都是，我也是继承了他这个优点，心里有气不过夜。我也深知，父亲的这次发火，只是不希望妈传达给我悲观的情绪。

那次我2天给爸打了3次电话，爸总是说，这次化疗不知是不是习惯了，出了有些头晕，饭也吃得下，也没其他负面症状，叫我好好工作，不要担心。单纯的信以为真，以为这次化疗真没什么。直到昨天我妈才“出卖”了我爸，其实这次化疗特别难受，吃不下，浑身没劲，头晕眼花，我用责备的语气说我爸不是，他只回答：我不希望影响到你，我跟你说了我不好你也不能跟我承担痛苦，我何必带给你不良情绪让你担心？

四、

世间有多少人蝇营狗苟，心怀鬼胎，恶事干尽，却一生平安，而平凡问心无愧的人却恶疾缠身，厄运不断，试问公平何在。

老天是残酷的，丝毫没有怜悯之情，更不会矜贫救厄，可是要庆幸的是，至少没有一棒子把我们敲死，至少，我爸还在，相对于更严重的病情来说，相对于没钱医治的人来说，相对于意外逝世的人来说，我们，是幸运儿。

所以，爸，妈，我回来了，还好吗？

2017-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