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我再打一遍。”文静走到窗前，按下通话键，熟悉的女声传来，“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焦灼凝在空中，一滴一滴坠落在文静的额头。她把手机撂在阳台，双手不耐烦地摩挲着头皮，心中暗忖：“张野这货，因为这点小事居然玩起了消失？”
这事说起来挺简单：隔壁张嫂家打发闺女（闺女结婚），托在山上工作的张野，请个先生算算八字，选个吉利的好日子。张野拍拍胸脯，满口答应着小事小事，包在我身上！一周、两周……将近俩月，这小子光顾着吃喝玩乐，压根把张嫂交代的事忘得一干二净，眼瞅着临近年底，明年又是个“无春年”，张嫂按捺不住急切的心情，敲响了他家的屋门。
张野不在家，妻子文静热情地接待了她，说清楚来龙去脉后，文静给这个不靠谱的丈夫打起了电话。
“喂，静静啊~小亮从南方回来了，我们几个老同学小聚一下，喝点小酒，一会儿回去……”嘈杂的声音从耳畔传来，杯盏碰撞声、笑声、行酒令声交织在一起，文静还没来得及询问，对方“啪”的挂断了电话。
再打过去，关机，再打，仍是关机。文静不好意思地向张嫂道歉，劝她赶紧再请个稳妥的人看个好日子。张嫂面露不满，鼻子眼睛都要拧巴在一起了，忿忿不平地抓了两把茶几上的南瓜籽，塞满睡衣口袋后，扬长而去。
“这都什么事儿啊！张野，你是个锤子吗？”文静打开聊天软件，炮轰般向张野发送语音，可惜那头迟迟不见回响。
火气发作完毕，文静躺在沙发上睡着了，梦里她提着大砍刀，边骂边奔跑，满世界寻找张野的踪迹，淌到小河边，齐膝深冰凉的河水把她惊醒，这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盖，没有暖气的出租屋，简直就是野生大冰窖。
挟来棉被，翻看一眼手机，2：05，挨千刀的张野，到这个点还不回家，明摆着让我和他生气，等天一亮，我立马回娘家，再也不跟他过这紧巴巴的生活！
越想越气，气的梦里把张野砍成了几节，曝尸荒野……
靠南的窗台映进来清晨熹微的阳光，文静伸个懒腰，轻轻活动僵硬麻木的手臂，“别犹豫，离开他”的念头随着阳光作祟，文静找出结婚时的大红行李箱，胡乱塞几件常穿的衣服，刚要合上箱子，想起自己那几万块的五金，“值钱的通通带走！”说着把梳妆盒重重一盖，也丢进了箱子中。
大包小包地吃力下楼，我出门晨练看到这一幕，匆忙前去帮忙。
“张野呢？他怎么不帮你呢？”我多嘴问了一句。
“死了！”文静面露愠怒。
“不会吧？可别死在这里啊！”我撒丫子就往他们住的房间跑去。
“骗你呢！你咋听不出好赖话！”文静小声嘟囔，原本僵硬的嘴角缓缓挤出来一丝笑容。
“吓死我了，大早上可别开这玩笑。”我缓口气，继续帮她搬东西。
“你要去哪里？”
“旅游去！”
“真羡慕你的潇洒……我想去哈尔滨，存不住钱走不开。”
“你是房东还没钱？晃一晃钥匙啥都有了，不像我们，辛辛苦苦赚俩钱，还得给你交房租……”
我俩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嘻嘻哈哈走到了门外。
文静娘家在十几公里外的农村，开上小电车怎么着也得三四十分钟，回家不能空着手，沿途她买了爸爸爱喝的白酒，色香味俱全的卤肉，还逛了逛农村大集市，给妈妈挑套合身的新年衣服，大包小包塞满后座，盯着眼前的“战利品”，她这才心满意足地驶回家里。
“开门，我回来了！”使劲拍打红铁门，除了大黄的汪汪声，无人回应。
“今天咋回事？”掏出手机，文静先给妈妈打，关机；再给上班的爸爸打，通是通了，可他正在邻村建筑队上忙碌，哪有空回来给她送钥匙。
“算了，我翻进去。”翻上自家三米多高的门楼，显然不太现实。她灵机一动，顺着隔壁家平房顶，爬到自家厢房上头，沿着楼梯进了小院。
大黄一如既往地摇晃尾巴，文静解开拴着它的铁链，它立刻发了羊癫疯，从院子里这头窜到那头，来来回回十几次后，乖乖地卧在文静脚边。
“大黄啊大黄，还是你对我最好了！”文静摩挲着大黄的额头，心中有些期待也有些失落。
“记住，你自己说不和他过了，别动摇！”细数起他让自己失望的种种，如：满嘴跑火车，忘了自己的生日，动不动就出门喝酒，哼，这次居然夜不归宿还手机关机，有你好看的！
手机铃声在口袋响起，一看是陌生号码，不接。
一会儿，再次响起，还是那个陌生号码，挂掉。
两分钟后，又是这个号码，文静按下通话键：“你谁啊？不停打电话，这么烦人！”
“静静，是我！”张野熟悉的声音响起，文静立马挂断，心里扑通乱跳。
张野连续发过来几条短信：“静静，我的手机被偷了。钥匙也丢了，昨晚喝大发了，躺在花坛里睡了一夜。”
“静静，你在哪儿？帮我开门，我想回家换身衣服。”
“静静，你是不是生气了？我真不是故意不回家的。”
……
乱糟糟的情绪像草原上被点燃的野草，烈焰熊熊，不可阻挡，一会随着风往西走，想原谅他一次，一会又向东刮，不行，屁大点小事都办不好的人，有什么值得我留恋的？
心如乱麻。呆呆地抚摸着大黄，盯着远方天空。
“你咋回来了呢？”妈妈拔出大门锁上的钥匙，惊讶地看着文静。
“妈，天冷了，我给你买了两件衣服。”文静拿出新衣服，急切地催妈妈换上。
“我有衣服，以后别买了，挺贵的！”妈妈欢喜地把棉袄放在一边，“饿了吧？妈现在给你做饭。”说着便拐进厨房，张罗着做饭去了。
“新房啥时候能交房？你们去工地看了吗？”清脆的打鸡蛋声随着妈妈的询问传过来；
“过日子该省着点花，别老大手大脚的，等你们有了孩子，开销可大了。”鸡蛋在热油锅里翻滚，香味四溢，妈妈的唠叨也在空气里弥漫。
“你啊，太强太任性了，两口子过日子，一定要相互包容，别总是针尖对麦芒的。喏，这是你爱吃的青椒鸡蛋。”妈妈把盘子递过来那一刻，文静抱着她哭了。
哭自己的不听话，当初妈妈劝她年纪还小，别草草结婚，她不听；哭爸爸妈妈这么大年纪，还在为生活奔波；生活的艰辛像一把锤子，捶打着她，拷问着她。
“闺女受委屈了？来说给妈妈听听。”文静哽咽地道出她的不满，妈妈拍着她，劝她别动气。
“你说的都不是啥大事，都有商量余地，没事别不接电话啊，万一张野有个急事联系不上你，他该多着急啊！”
“听话，给他回个电话吧！”文静点点头，拨通那个几十分钟前挂断的陌生号码。
“哐当——”大门从外被推开，张野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手里提着的大包小包洒了一地。妈妈上前扶他起来。
“妈，您在家，我刚才不是故意推门的，鞋底打滑……”
“这是给爸买的卤肉，这是给您买的棉袄，你看合适不？大黄过来，我给你买了大棒骨，接着~”大黄没骨气地摇晃着尾巴，叼起骨头回窝了。
“好大儿，你辛苦了！文静你俩想到一块去了！”妈妈拿出两件棉袄一对比，嘿！一黑一红，样式材质一模一样！
“你俩啊，有心了！”妈妈喜笑颜开地拉起文静纤细娇嫩的手，递给了张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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