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年少时曾经梦想千里万里,现在炽热的离谱的心,都已经冷了下来。
每个人都曾有过远行的梦,到更远的远方,听更远的风。
长宇从未曾有过远行的梦,至少我这么认为,一直这么认为。
那天我回家,几辆车子咆哮着掠过停在路边,有人从车上下来。
我一眼看过去就感觉是长宇。我赶紧迎上去。
每个人都曾经梦想过衣锦还乡,可是几个人实现了呢?
1.
我认识长宇的时候,他只是个混沌的中学生。那时候中学生都有梦有理想,把胸中不靠谱的鸡血当热血,而只有长宇和我是正常的,所以在老人们眼里,我们都是混蛋。
那时我梦想成为方程式的赛车手,后来我才发现,有些人天生就是车手,他们的血管里都汹涌的是汽油,但温度再高也点不着,因为人家低调。有内涵的人都低调。有些人上了车就把汽车当成火车开,一点火星就把他们点的熊熊烈火直烧,那是因为他们张扬,张扬的人都不怎么有前途。
长宇有时候也追求速度,一辆西风一条高架给他,也能拉倒一百四五,
但这不是他的性格。
长宇和我都是老年人眼中的混沌的年轻人,他们说我们胸无大志。但是我至今也没找到一个胸上有痣的人。
只有尘土懂我们,在声速光速的影子里面,他们时刻跃动在我们身边。
2.
高中毕业之后,长宇去了大理,和一群少数民族住在一起。没有人想过,他会去那种地方。
那块偏僻的横断山区,可能会有一些风情,但是我们觉得,我们买张机票半天就到然后花几天就领略了,何必住在哪里?
无论怎么说他,长宇定居在了云南古镇,干起来贩玉器的行当。玉器这东西,半年不开张,开张吃半年。长宇有精力也有头脑,没几年就致富了。
一间院子三进三出,门中依傍十年古柳,上午一壶绿茶,下午一壶普洱,晚上云淡风清,月洒银霜,一壶陈酿,一盘果蔬。
总而言之,我们所梦寐的,长宇都在过着。所以有那么一段时间,我们同学聚会发现,当年都嘲笑的长宇,胸无大志的那个孩子,现在是过的最安闲的那个。
3.
有时候,我们梦想穿越世界的旅行,到头来才发现,原来我们只是转了三百六十度,继续再走,沿途风景都看过,但是一样很精彩。我们走的太快,所以感觉不到风景有多美; 我们习惯了厌倦,所以总以为远方比家乡好几千几亿倍。其实我们身边的东西一直很精彩,就是因为我们好高骛远,所以我们觉得并不好看。
一路走过去,三百六十度的风景,入了法眼的,就是我们顿悟之后的那几度的风景。
长宇的玉器行当太清闲,所以长宇有大量的时间读书,几间屋子的书架十分充盈。人们都说,长宇真像一个隐居的诗人。
可是,有谁见过,这样一个年少飞扬跋扈,出门飞驰在摩托车上,包里放一把管制刀的诗人?
大多数人毕力追求的远方,没有了咨询和报道,那就会淡化为一个符号。就如同泡沫,看上去光鲜不可击破,融进去才发现,所有的美丽都是光的假象。我们在心中将自己追求的那个远方不断美化,不断美化,使之成为一个人间天堂,而其实世间的大多数地方并与自己的家乡无异,所以我们到了远方之后会失望,觉得这片土地没有心目中那么美丽、那么神圣,这完全不怪远方不好,就只能怪自己追求太不切实际。
于是我们誓言捍卫的故乡,可能就是祖先流浪的伤心之地,最后一站。
4.
长宇患了癌症之后,同学都礼节性地看看,反正患了肺癌,扩散到了肝脏,已经救不了了,谁还会那么较真的挽留他?
我们都引以为恬淡的生活方式让长宇患了癌。
原来梦,处理不好就空做一场,最后连一滴泪也留不下。
人们引以为豪的远方,从前要仗剑去国,现在反而荒唐了一生。
其实没有必要,一个远方用来寻根,一个远方用来思考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一个远方用来倚仗着支离破碎的梦,一个远方用来怀念成为自己风筝的线。
我迎了上去,看来是我认错人了,果然只是感觉。那毕竟不会再是长宇。
发动机还没有关,突突的一直响着,没完没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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