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突然降了两场雨。雨水赶走了难耐的暑热,带来爽凉的风,带来高远的天,也捎带着让人瞥到一丝秋的端倪。
这应该算是秋天了吧?当我看到第一片被微微染黄的银杏叶,以一种舞蹈般的优美,轻轻坠落的时候,我想。
真的,最先呈现出秋天姿态的,应该就是银杏吧。虽然,离那“满城尽带黄金甲”的盛景还隔了些日子,但也不算是多遥远的事儿。一片一片的叶,从青葱到碧绿,有些叶片的边沿,已经被描了一线耀眼的金黄,仿佛揉进了上一季的阳光在里头。它们已在枝头翘首祈盼着这一场盛况了吧?
桃树的叶,也在慢慢地失水,同时流失的,还有那层如水般碧泽的绿色。丢失了水分和色泽的桃叶,呈现出有些枯萎般的绛红色,萎靡不振,浇再多的水也唤不醒。
栾树正值花期。满树金黄色的小花,花边开边落,那条栾树浓荫覆盖的小径,细细地铺了一层脱落的栾花,星星点点,碎金子一般。花落便结果,果实为蒴果,中空,外面有像纸一样的三片果皮包裹着,果皮呈三角形,不甚鲜艳的红色。整个果实像小灯笼一样,一串串的圆锥形的灯笼果挂满树冠。栾树一边开花,一边结果,树叶还是绿色的,整棵树便呈现出五彩斑斓的色彩来。
一棵开花的树是美丽的,像奇迹,让人不能无视地走过。
而另外一些树,似乎看不到变化,它们从春到冬,仿佛都以相同的姿态伫立着。但变化终究还是有的吧,至少,那些叶片以及垂吊的气根所尝到的风、阳光和雨水已经悄悄地变了味道,慢慢掺了一丝秋天的滋味在里面。而秋天的味道是怎样的呢?我想,一定是一块薄薄的薄荷糖吧,含着,让它慢慢地融化,会觉出透心的凉浸来。
河边的长草长势还未完全褪去,一笼一笼的显得茂密,相较于上一个季节,老辣不少。有的还长出刚劲的穗,悄悄灌浆草籽也在渐渐地成熟、崩裂,准备着,该是远行的时候了。
屋面上,南瓜还在疯长,极具侵略性的壮硕的叶片铺天盖地般,顺着窗户的铁栅栏扭爬,贴着木质的平台铺陈,遮住了那垄韭菜的阳光,抢夺着观音草的养分……那剪了许多茬的瓜蔓没有停顿不前,小喇叭似的小黄花也不会就此谢幕,甚至,还结出几个果。只是,花脱落,小南瓜也委顿了,毕竟时令在那管着,那果终究是成不了气的。
倒是两株柚子树硕果累累。隔了一年没挂果的树,今年每株各结了三两只果实,小皮球似的,沉甸甸地坠着,果皮透了些许的黄色。说是要留到过年的时候再摘,不过未必,保不定哪天“果熟蒂落”也未可知。
一只黑蜘蛛在进户门边的窗口结网,保持不动的姿态挂在那儿,大概有一两周了。远瞧,像贴在玻璃窗上一般。每天进出门,必先看到它。凑拢了,与它对视良久,可以看见它鼓起小眼睛也正盯我。好奇怪的对持,居然不像以前那么害怕蜘蛛了。
依然碰见那只虎纹花斑猫,连续三五天。今天,它将自己隐匿进红继木的树影下。“喵呜”——这次是它先招呼我。蹲下身,像往常一样抚摸它,它顺势躺倒,伸出爪子,像是想握手一般。惧怕它的利爪,忙躲避。对猫,有天生的戒备,喜欢,却不敢太过亲近。或许,它们亦然。
白天开始变短,夜晚则变长。这一变化从夏至那天就开始,只不过到现在才警觉到。也许是阳光一天较一天更加金贵了。不是吗?虽然正午时分还有几分暑热,但这热度也一天薄似一天了。如果说盛夏的阳光是一杯橙汁,那么此时的阳光就更像一杯透明的白开水了。天似乎也变高了,有飞机飞过时,也离得远远的,像移动的纸片一般。
高压线上偶尔会停着几只鸟,像五线谱上的音符。
天会在夜晚下雨,淅淅沥沥,有的时候会下一夜,有的时候白天依旧是绵绵细雨。下雨的时候,空气是流动的。
夜晚,躺进流水般的夜色中,身体像浸在水里一般地泛着凉意。枕着淅淅沥沥的雨声,已经能够睡得安稳。
仿佛一夜之间,那些蝉们,全都噤声。真的没有一丝的蝉声响在睡梦中。倒是还有零落的蟋蟀的低鸣,在越来越静默了的夜晚奏响。
豆儿画的上一季的虫和瓜。时节还未走远,就已开始怀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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