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对于陈亮来说,幼年的城堡尚在,夏天的风和围墙外的河水,99年的时候兄长甚至还没有去瑞士。
距离4大金刚的相继辞世还剩10年,分别是“爷爷奶奶”,爷爷奶奶。
母亲从小被一对夫妻领养,父亲入赘,所以陈亮管原生家庭的“外公外婆”叫“爷爷奶奶”,而亲爷爷奶奶住在同一个村落的另一个宅。
经典版的家是6口之家,“爷爷奶奶”没有血缘关系,却比血更浓,尤其是“奶奶”,出生是个有钱老板家庭的小姐,从小教陈亮唱儿歌。
“琳琅琳琅马来踏,侬姓啥,我姓黄,啥个黄,草头黄,啥个草,青草,啥个青,碧绿青,啥个碧,毛笔,啥个毛,三毛,啥个三,高山,啥个高,年糕……”
陈亮看过“奶奶”年轻时的照片,是个清秀的美女,老了之后依然瘦。他调皮地把“奶奶”的手上的皮肤捏一下,皮肤过了好一会儿回复原状,他和“奶奶”哈哈大笑,经常以此为乐。
有时候,他会从后面环抱住“奶奶”,把她轻轻的抱起来,“奶奶”很轻,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孙子在和她闹着玩,心里是极欢喜的,便起了甜蜜,比屋里的柿饼更甜。
最爱之人,却走的最早,距离“奶奶”的告别,也就寥寥数年。天意难测,无人知情,陈亮更是蒙在鼓里,他傻傻以为,和“奶奶”可以永远的。
那是梅雨的第一周,陈亮刚进了BBBB广告公司,一家全球知名的广告公司,当时他还没大学毕业,所以还住在同济大学宿舍里,经过一周忙碌的工作,他回到浦东外高桥的家,也就是父亲一手搭建的“城堡”,过个周末。
星期天的下午,他接到上司O的电话,O说:“Why啊,今天要加个班,临时有个案子要想创意,你马上过来吧!”Why是陈亮给自己起的英文名字。
“哦……”陈亮答应着,却发现处于一个尴尬之中,从他老家换公交车,要一辆、两辆、三辆然后换地铁到常熟路,怎么也要一个半小时到两小时。
加班虽突然,但他知道不管怎么样都要去的,太慢了也不行,说不定上司会不高兴,那么他辛辛苦苦找来的这份高大上的文案工作就没了。
陈亮当即下了决定,毫不犹豫地向父母和“爷爷奶奶”告别,拎了个包,去马路上打了一辆桑塔纳出租车,飞火流星地赶往公司。
讽刺地是,一路上全是堵车,出租车异常艰难地赶到了市区,花了两个小时,甚至比坐公交车还要缓慢。出租车在车流里停滞着、挪动着,陈亮心急如焚,却也无可奈何,眼见车表也到达了70元,对他来说也不是小数字。他一个月工资才1500元,前段时间买了本路易斯《广告的艺术》(精装版)还花了500元。
陈亮总算到达了公司,位于常熟路一栋高级写字楼的16楼,他诚惶诚恐地走进办公室,心想,这回大迟到,肯定要挨批,死定了。
星期天的办公室,像一个派对过后的凌乱现场,桌上还有泡面零食,文件杂七杂八地堆放着,零零星星的同事在电脑前做着完稿,陈亮来到会议室,只见四五位同事正在闲扯。
上司看到陈亮来了,并没有责怪,好像当没事似的,拿着Brief文件就跟陈亮介绍工作,然后让他立即开始构思平面创意和文案撰写。
在凌晨一点的时候,他们还在加班,创意总监Simon带着秋田犬巡视团队作业,跟他们来了一段精神喊话,说你们应该是上海最棒的创意团队。陈亮也在8位创意人员之中,他觉得自己离人生赢家不远了。
后来,这种加班有如家常便饭,最夸张的一次,陈亮早上9点来到公司,一直工作到了第二天的晚上,他回家的时候,觉得世界有点漂浮。
田园牧歌的时代已经随风消逝,陈亮从幼年的城堡来到了腥风血雨的广告公司,“加班”成为他生活的关键词。
昔年,少年志气和事业野心,让他义无反顾地跳上出租车,广告行业浮沉了十数年。
然而未能有更多时间和“奶奶”在一起,也成了他永久的遗憾,他不知道人是会死的。
而现在的陈亮已经基本摆脱了广告业的魔爪,他还是感谢广告业的训练,曾经摧毁过他,也成就了他。
陈亮是Simon最心仪的关门弟子,虽然他表面不说。他记得Simon跟他说:“你终于出山了,你是迟来的春天。”
谁人将一点爱闪出希望,
从前的一个梦,不知不觉再恋上,
迟来的春天,
不应去爱,无奈却更加可爱,
亦由得它开始,
又错多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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