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笼罩，天气阴冷，今日似乎格外的寒凉，一切看起来很平静很寻常，门前小河静静地流淌，风在摇曳着树的枝桠，小狗无精打采的闲逛。看着一切如常，可是我的心却久久不能平静。
苟延残喘的原生家庭明天就要破碎了，诸多往事涌上心头……
记忆最深刻的是母亲的絮叨，对父亲不作为的抱怨，对我俩姐妹的唠叨，母亲一生为这个家付出了一切，也受尽了委屈。
自嫁给父亲，进了李家的门，她大多数时间是在煎熬中度过的。那时候的妈妈和当时那个时代的绝大多数女性一样，在家人的支配和介绍一下，嫁给了自己并不熟识的爸爸，那时候的她不曾受到过什么教育，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懵懂未知的。她如这世间的所有女子一样，渴望自己能遇到一个温柔体贴、爱自己爱孩子、顾家又能挣钱的、能为自己遮风挡雨的好丈夫。然而事实却是与之基本相反的。婚后的她，遇到了许多前所未有的苦和痛，遇到了残忍恶毒的公婆，跋扈蛮横的小姑子，心狠手辣的小叔子，软弱冷漠的丈夫，在那个重男轻女的年代，母亲又生下了我们姐妹俩，她的境遇犹如炼狱。
可是母亲太年轻了，为了我们姐妹两个，她忍受了一切苦难，咽下了一切委屈。每每母亲向我姐妹俩哭诉过往，无数次的提及了爷爷奶奶叔叔及父亲对她的残忍。
有件事情母亲说她刻骨铭心。当时母亲正怀着姐姐的时候还要负责给还没有分家合住在奶奶家养的猪喂食。那个时候猪圈里面的卫生很差，当时猪圈都是露天的，下了雨，猪粪和泥土和成粪土稀泥，猪又总是把自己的食槽拱到一边去。喂食的时候你要先进到猪圈里面用铁锹一点点的清除猪粪稀泥，然后穿着雨靴才能给猪喂食。当时因为这样的情况，母亲请求爷爷给她买双雨鞋，说了几次，但是因那个时候刚过门的儿媳妇的地位太过于低下，人微言轻，爷爷没有搭理母亲的诉求。每次爷爷都把自己穿着的捂得热烘烘、臭烘烘的靴子脱给妈妈，让妈妈穿着他的鞋子去给猪喂食。那样的日子持续了很长很长时间，很多时候，爷爷去外出干活了，妈妈就得等着他的雨靴。长此以往，妈妈忍无可忍，终于，母亲反抗了。有一次爷爷去捡牛粪了，雨鞋被爷爷穿走了，他回来之后妈妈也没有去找他要鞋子，也没有给猪喂食。
爷爷知道后，就说妈妈没有喂猪，为了这样一件鸡毛蒜皮的事情，作为一个公公，就在自己的四个儿子四个儿媳还有自己女儿面前，用巴掌扇妈的脸，还左一脚右一脚踢妈妈的肚子和身体，好像在毒打一个没有生命的奴隶一样。而当时爸爸就在旁边，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父亲毒打自己的老婆却没有做任何制止的行为，哪怕是出声维护都没有，以至于把母亲打的鼻青脸肿，眼睛都被打出了红血丝。看客围观妈妈被毒打的遭遇之后，各自散开了。更讽刺的是，这个时候父亲走过来没有关心母亲的伤势，却叮嘱母亲：“你出去后，如果别人问起你的脸怎么了？就说是自己撞得，不要说是我爸打的，”可怜的母亲，无法脱离苦海，无助的她竟然言听计从，别人问起的时候就真的说是被撞伤的。爸爸的无动于衷和爸爸家人歹毒令人发指。
不止如此，他们还不给月子里的妈妈吃的，怕坐月子里的妈妈偷吃他们家里的食物，竟然用锁把妈妈锁在厨房里，不让她自由活动。然后妈妈和姨娘也都谈起了当时这种情况下，姥姥赶着马车从大老远的向化三角城跑到桦林来给妈妈送吃的。姥姥还叮嘱住在附近村的姨娘隔三差五来给妈妈送吃的。怕刚生下来的我和月子里的妈妈在爸爸一家人的虐待下无法生存。妈妈的亲人送过来的吃食还不敢直接给妈妈，因为给了妈妈他们家的人就会把妈妈的吃的带走或者经常来要，几天就要完了，但是用完之后妈妈就没有吃的了。所以妈妈把姥姥和姨娘带来的吃的。偷偷的藏到草剁里，后来被未出嫁的姑姑发现了，她竟然污蔑母亲偷吃东西，而且闹得人尽皆知。
后来还有一次，姥姥体谅妈妈嫁出后家境贫寒，让四舅来给妈妈送小猪仔，好养好了小猪仔来年过年能有口肉吃。四舅到我家的时候刚好看到爸爸在打妈妈。那时候四舅还没有小，看到这种情况，他心里也很害怕，说了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吗？为什么要打人”，然后放下猪仔骑着自行车立马就要走。刚刚遭毒打的母亲看到自己的哥哥来了，她就非得要跟着哥哥回娘家，在他俩拉扯中，父亲竟然叫了他的三个兄弟把舅舅给毒打了一顿。据说那次要不是邻居帮忙拉开，四舅就有可能会被他们打死，四舅虎口脱险，逃到三姨家，躺在床上3天没能下得了床。
这是听我母亲告诉我姐妹俩关于公婆加诸在她身上的苦难过往。不幸的是，苦难还在持续，只是换成了自己的丈夫。
大概是我5、6岁的时候，以为爷爷奶奶的吝啬恶毒，宁愿让粮仓里的粮食发霉，也不愿给我们家一粒，哪怕是施舍，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为了活下来，父亲东奔西走，一年四季都在外面打工，留下母亲一人含辛茹苦的抚养我姐妹俩成长。可是屋漏偏风连阴雨，本身经济拮据的家庭，可能是营养不良，我俩经常性的感冒。有一次，我俩齐刷刷的又感冒了，十分严重，天天输液，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光了，而且母亲还找老乡借了很多钱。一日，我二叔来找我母亲，说是父亲找他借了80块钱，让母亲还钱。母亲说她不知道这个事情，而且手里没有钱，让二叔找父亲要钱，结果二叔就把母亲打了一顿，掐着母亲的脖子，休克了半刻钟，醒来后二叔又来掐母亲的脖子，母亲拼了命挣脱二叔的纠缠，跑到外面找人援助，那一次母亲差点被掐死，这一幕曾经一度成了我姐妹俩的噩梦。
外人的委屈也就算了，母亲忍了，可是最让人生气的大概是父亲无休无止的折磨，从肉体折磨到精神折磨，从性暴力到冷暴力，出轨污蔑，这种种成了我和父亲关系出现裂痕的刻刀。
我曾经无数次的目睹了父亲家暴母亲的场景。记得是我上初中的时候，那会儿我们还住在乡下，时值修建房屋，母亲是个干事踏实、力求完美的人，父亲刚好相反，做事全凭心情，心情好的时候，听母亲指挥，用心认真做事，心情不好的时候，完全不理会后果，管你房子会不会塌陷，能敷衍就敷衍。盖房子很重要的一个步骤就是地基灌浆，这个地基一定要挖的深一点，不然建造的房屋很容易塌陷，但是父亲就是不听，就是要随心所欲，为了这事，父亲把母亲打了一顿，当着我的面，我那时候太小了，没有能力拉开父亲。父亲手里拿着火剪（生活时夹煤炭、柴火的用具，形状像剪刀而特别长，也叫火钳，铁制的），打母亲的胳膊和腿部，母亲疼的叫出了声音，躺倒在地上打滚，父亲又拳打脚踢母亲的全身，瞅准机会母亲挣脱了父亲的钳制，跑出了家门，父亲嘴里还在骂：我打死你。我赶紧追出去，在大马路上我追到了母亲，母亲挣脱我的手，执意要离开，没办法，我跪下来就母亲不要走，最终母亲留下来了，后面的事情我不记得了。但这一跪，从此在我和我的父亲间划开了一道口子，再也不能愈合，以至于后来这个口子越来越大。
在这样的家庭暴力中我熬到了高中毕业，终于考上了四川大学，我高兴极了，因为我终于可以逃离那个低于一般的家庭，然而，我心里面却多了一份担忧。我和姐姐都不在母亲身边，父亲肯定会打母亲的，但母亲在电话里从不会说这些，只说挺好不要挂念，可是我的担心不是多余的。有一次寒假回家，发现母亲的拇指指甲盖脱落了，一开始问她，她说是打碾时装草垛子，从车上掉下来导致的，我不疑有他。过了几日，父亲对母亲吹胡瞪眼，百般刁难，母亲终于哭诉告诉了我俩真相，是父亲再一次家暴，用火剪打她的手导致的指甲盖脱落，甚至打的几天下不了床，父亲还拿着菜刀扬言要杀了母亲，最终村委会、派出所出面录了口供。而这一切的起因就是父亲毫无根据的污蔑母亲和村里的老乡有染，更过分的是，父亲竟然到山神庙去诅咒母亲死。污蔑母亲和老乡有染也就罢了，他竟然污蔑母亲和舅舅有奸情，我觉得父亲已经疯了，毫无理智。
新冠肺炎席卷全国，父亲、母亲、姐姐被迫呆在家里不能出门。一段时间的相处，父亲又开始兴风作浪了。一日他非要找已定黑丝的帽子，家里翻遍了，就是没有找到，然后父亲以农村老家邻居头上了戴了一定黑帽子为由，污蔑母亲与邻居有染，天地为证，母亲将近2年没有回农村老家了。一场暴风雨来临了，争吵开始，母亲歇斯底里，父亲扑过去扭母亲的脖子，说要弄死母亲，姐姐当时在场，阻止了父亲行凶。我和姐姐很生气，就建议他们俩离婚，父亲说：那就离婚。迅速起草了一份不平等离婚协议书，叫母亲签字，不亲拒绝，他帮母亲签了名。母亲也平静了下来，冷静之后，思考再三，母亲也决定离婚了。
夫妻同体，感冒一起输液，父亲竟然只支付自己的医药费。母亲很生气，回忆说，父亲离婚的念头应该是由来已久，去年母亲给父亲买衣服，然后母亲开玩笑说让父亲给她也买一件衣服，父亲竟然以母亲只穿贵的衣服，他买便宜的衣服为由拒绝给母亲买衣服，真是既生气又搞笑。
昨天接到姐姐的微信，法院通知父亲、母亲15号开庭。
我说我同意二人离婚，如果在一起是痛苦，那分开就是脱离苦海。
姐姐说人总要过一段自己舒心的日子，所以她也同意二人离婚，来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为任何事情牵绊，只为对得起自己来着人间走一趟。
和姐姐聊了很多，她说既希望他们离婚，又不舍他们分离导致原生家庭破碎，看到原生家庭真的走到了这一步，还是忍不住流泪了。
她很理智，对我说，感情没了就是没了，他俩无能为力，我俩也无能为力。
我觉得主因在父亲一方，而且我的情感也偏向于母亲多一些。
母亲对我姐妹俩的事情尽心尽力，我俩有什么喜事，或者遭遇挫折，抑或做错了事情，母亲总是能够感同身受，同喜同悲，哪怕是骂我们打我们一顿，我们能够感受到她的在乎和关心。可是父亲在我们的生命中扮演的是路人甲的角色，对于我们的喜怒哀乐从来不问，做错了也不会说我们，对我俩的遭遇是一副冷眼旁观的姿态。而对于别人的事情十分上心，别样的悲悯如此。姐姐也坦言：自她怀孕生子到孩子出生，父亲不曾问过一句，工作受挫，父亲不听劝，私自安排亲朋好友进藏打工。
如此反差，加上家暴母亲，我的情感的天枰倾斜也无可厚非。
今天听着last reunion ,情绪翻涌，想到明天可能原生家庭就要破碎了，突然泪如雨下。尽管这个家庭是地狱，给了我们无尽的苦痛和折磨，可毕竟是个港湾，我们即使再不喜欢，心里面知道我们有家，如今父母即将分离，我不知道家在哪里，我想大概我以后没有家了。
苟延残喘半生，拼尽全力温暖了彼此，到终了，还是留无可留，既如此，我们接受。
过往不咎，余生可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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