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从期待已久的国庆长假中,再次适应了每天两点一线、朝八晚五的生活节奏时,也许,大多数的我们开始了对下一次休假的期待,元旦3天、春节7天......当我们继续重复着自己的前一天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这样一个令人揪心的消息:10月25日,中国航海第一人郭川,在单人驾驶帆船从夏威夷启程,目标为上海金山的旅程中失联了?这个消息无疑令人心生惋惜,因为不管是好望角还是合恩角,郭川都成功地征服过-----2013年的4月5日,在经历了海上近138天、超过21600海里的艰苦航行后,郭川驾驶“青岛号”帆船荣归母港青岛,成为“单人不间断环球航行”中国第一人!
无数人通过电视,见证了2013年郭川的凯旋:看见故乡的陆地时,郭川按捺不住热切而激动的心情,他纵身跳入海中,游到岸上,郭川登陆时,他朝着自己的妻儿跪下,一家四口抱头痛哭----“我,活着回来了”,只有真正劫后余生的人才会体会出这句话的份量。
有了这样绝对挑战的长距离航海冒险记录,谁又能想到这次原定计划只有20多天的横渡太平洋的单人帆船之旅居然会出现意外。面对生死未卜的郭川,我们在扼腕叹息,我们究竟在叹息什么呢?每个人都是在别人的故事里流着自己的眼泪,那么面对已知天命的五十一岁的郭川的选择,和他那凶多吉少的宿命,我们每个人都会陡然生出许多的疑问,这些疑问让我们一脚迈入了思想的虚空,提前开启了临终反思,是的,这些问题无一不涉及人类千百年来百思不得其解的终极哲学命题。
**一、为什么要探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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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4年,37岁的英国登山家乔治·马洛里辞去剑桥大学的教职,第三次来到珠峰脚下。出发前,他接受采访,当被问起为何想要攀登珠峰时,他回答说:“因为,山在那里。(Because it is there)” 这一次,马洛里和同伴欧文消失在了接近峰顶的暴风雪中。关于为什么探险?这个充满了禅意的回答,似乎解释了一切,又似乎什么也没有说。
法国有一个学者写过一本书,叫做《无所在的故事》。他把人的生活状态分为两种,一种是“有所在”,一种是“无所在”。所谓“有所在”,就是指在一些规定好的轨道上的生存。“有所在”是绝大多数人的生活常态,它给人提供安全感,暗示着人们的宿命;而“无所在”,则是指那些走出那些被定义的、被规定的、固定格局的生存状态。比如迈向远方、登上高山、驶向大海、飞向蓝天、走向旷野……“无所在”则予人关于未来的无限想象和无穷诱惑。
也许探险家都是一些追求“无所在”的生存状态的人,他们好像是人类群体中的永远的儿童,尽管他们成年了,但是内心始终被远方所牵引,他们总想去看看未知的世界究竟是怎样的,他们总想知道自己的极限究竟在哪里,哪怕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从迈出探险与挑战的第一步开始,他们就迈向了无限精彩的未来,也迈向了生死未卜的未知。
但真正的探险者早已洞悉生死、并为之做好了一切准备!去过南北极和珠峰的王秋扬曾说过,人终有一死,对她而言,在床上寿终正寝是此生最大的遗憾,如果可能,她此生希望死在路上------行走的路上、探险的路上。其实每一个探险者,无论是登山家还是航海家,都非常清楚这一点,明知生死未卜,依然奋不顾身、砥砺前行,这应该是他们认真思考后的庄重的选择----“我不去想是否能够成功 、既然选择了远方,便只顾风雨兼程”
郭川有着令人叹服的光辉履历:北京航空航天大学飞行控制器专业硕士毕业,北大光管管理学院MBA ,他也曾有过自己的学术追求和职业经理人的生涯规划。但是,这一切在他接触了极限运动后改变了。他说在过去的20年,我们在物质上的进步可谓神速,然而精神上的追求却似乎陷入了迷茫和困惑。他又说,独立的思想,自由的精神,始终是我追求的一个境界。而帆船改变了郭川的后半生。
我有时候觉得,我们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郭川,是否也有一个暗夜,你从梦中惊醒,痛感在“有所在”的生活中,你的梦想正渐行渐远,而你日渐沉重的翅膀已经失去了飞翔的能力……
**二、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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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这一点,我真真切切地严肃询问过几位朋友:回答之一,每天过得好点,再力所能及发挥特长帮助他人过得好点。回答之二,以感恩心态面对大自然及所有一切,通过自己的正能量去影响更多人积极面对人生。回答之三,智慧助人,做有价值的事,并用自己的智慧影响和帮助世人。回答之四,生命的意义在于修行,当我完成了我在俗世的责任和义务后,就会出家到寺院专心静修。回答之五,让父母安心 、孩子自食其力、 让自己幸福、 让我爱的、 爱我的人因为我的存在而快乐。回答之六,挖掘出自己生命的潜能,同时帮助别人释放潜能,绽放生命。
也许生命本身本没有任何意义,我们为了让自己活下去,赋予它意义。我们中国人很少去关注个体生命的独一无二性,故而很少去肯定个体为了挖掘自身的潜力而付出的努力和具有的意义。我们更愿意去在一个社群或者家族的背景下去寻找生命的意义和价值。另外,我们的文化充满世俗价值和实用主义,我们极少去肯定功利诉求之上的精神诉求,特别是当这个诉求不关乎江山社稷时。
于是,我们从小被教育读书,我们被设定的生活是这样的:宜人的工作环境、安稳体面的收入、房子、孩子、车子……于是,功成名就、衣锦还乡、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才是我们看重的价值。
探险,这个词对于绝大多数中国人而言,无疑是拿生命去赌博、去开玩笑。我们这个社会不提倡无谓的牺牲、历来不以冒险为乐为荣。我们这个民族历来以“父母在,不远游”教化下一代,我们是农耕先人的后嗣,我们从来不提倡说走就走、不鼓励四海为家。
而今,功利主义更是盛行天下,别说航海登山这样的冒险了。如果你不是企业家,不是提前实现财务自由,你都不好意思提探险这类梦想。如果你喜欢文史哲,偶尔写点风花雪月的小诗小文,周围的“大多数”都会觉得你简直是太幼稚,如若被人称为文青,恐怕连你自己都会觉得受到侮辱。你年纪轻轻的,不看财经新闻,不问股市房价,不思创业进取,你还是有为青年吗?你简直就是不负责任?你简直就是面目可憎?我们何时变成了一群只顾低头赶路,不再仰望星空的族群?
一个民族整体的价值追求,将决定这个民族的未来。当我们面对着全民焦虑全民逐利的时代大潮的裹挟,身无所依、心无所属时,郭川却勇敢地说了不,他说:“我放弃富足的生活和成功的事业,投身于自己热衷的充满风险和挑战的高危竞技活动,而这一切,除了帆船的魅力,就是因为忠实于自我的勇气。 我们有忠实于自我的勇气吗?
人究竟还是要回答这个终极问题------生命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在我们追逐功利和实用的过程中,我们需要不断回望我们的出发点----我们的人生使命。以终为始,勿把手段当目的。**
郭川上有八旬老母,下有两个儿子,其中一个尚在咿呀学语,他的探险是否是对家庭的不负责任?他若遭遇不测,是否在现实层面上,他的人生价值就全面坍塌了?抑或,他仅仅具有象征性的意义,对中国的航海梦想,对未来的海洋大国的崛起?面对这样的诘问,我们又能给出怎样的回答呢?
谈到这里,我们已经触及到了哲学的终极问题----生死。死亡是生命的终结吗?还是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我相信关于生与死,郭川早在出发时已经完全看透,放下。只是我们这些始终活在“有所在”中的普罗大众们,无法释怀而已。
2010年12月,南非传奇皮划艇运动员Hendri和两位美国同伴首次沿着一条非常危险的河流——卢库加河漂流。在和同伴度过了激烈危险的河段后,他们来到了一个平静的河段,当Hendri等3人清晨在渡船船头静坐冥想时,他被鳄鱼拖下了水……7周后,Coetzee的葬礼在卢库加河上举行,有150个国家的人来参加他的葬礼。在河流两岸说着不同语言来自不同部落的人却共同高喊Kadoma(英雄之意)。
我们都在为郭川祈祷,如果奇迹未能出现,在这个龙的国度,我们能否给予郭川----一个航海英雄应得的尊重。郭川说:“**希望不久的将来,中国人在精神上的进步会像物质上的增长速度一样快,也希望我的所作所能激励更多的中国人,走向海洋,勇于冒险,不要轻易被安逸的生活所困,让我们共同努力,重塑中国人的民族精神!”郭川无疑是值得被膜拜的,他在这个缺乏冒险精神的古老国度,树立起了一座新的精神丰碑。
最后,我想把Hendri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的那段话送给自己和每一个阅读本文的人----生与死是如此的接近,总有一些特别的事指引着你。但我不否认我也会死,但我会尽力让自己活得精彩。当你知道你不能永生的时候,就再也无法过那种庸庸碌碌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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