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骑走绍兴之旧事

单骑走绍兴之旧事

1996年10月15日

早餐后，借来一辆单车，永久28。昨日打算往绍兴周边跑跑。更大的野心是跑到宁波，那是以后的事。

9:00.出发，离开平水铜矿招待所，沿绍甘线进城，即至绍兴市区。途中经陈洪绶墓，以前乘车时车来车往不得方便，今此单骑，停车一祭。老莲墓草丛生，一条小路已被杂草堵塞，好不容易走到墓前，合十，沉思。墓碑为横式竖写，文曰“明翰林陈章候暨来氏宜人韩氏宜人合墓”，时维乾隆六十年修，光绪辛丑年重修。风水不俗，来龙去脉分明，则不知老莲后人，沿能翰林否。

10:30到绍兴市区。行程15KM。

在绍兴看旧居。除了鲁迅旧居外，别的名人或者非名人的旧居其实也值得一看。在土谷祠旁小坐，休息，怀想阿Q先生。人称阿Q精神是一种精神胜利法，当然不错，但更深刻的东西，更代表国民性的东西，我以为是一种“揩油”，揩油失败了，则以精神胜利而解脱。心态好。然后接着下一次的“揩油”。这才是一部油渍渍的历史。土谷祠旁，有恒济当铺，这是少年鲁迅萌生人道主义观念及仇恨的地方。当铺如今不再是当铺了，如今什么也不是了，而什么也不是的才是有意思的地方。过当铺不远，推车进了一大户大院，听住户说，这是当年朱家的后花厅。花厅对过是戏台，一大池塘，水非常好，那人说，天旱不涸，久雨不涝，池中有一块巨型太湖石，也皱瘦漏透，房屋门窗都很精致。问朱家是干什么的？说是大人物。至于多大的人物，则未问。记得鲁迅说百草园卖给朱什么翁的子孙了，不知是不是这个朱家。

坐墨润堂，看了阵古籍图书，后来，买了吴亮的《思想的季节》，加上在土谷祠边买的《弘一法师书信集》，在这个浪迹的季节继续前行。

仍是走小巷。绍兴的小巷子非常迷人，有太多太多的故事。车走新河沿，进吕府。吕先生是明朝的宰相，府邸不开放，住着一家人，我只好以笑脸敲开大门，允我入内一看。宰相府（不确，应是退休宰相家宅）建筑极气派，只看那密密麻麻的瓦檐，就显出一种大把花银子的潇洒。地是用花岗岩铺的，门楣之类亦多是，东西虽好，但也禁不起风吹雨打几百年，断的断了，缺的缺了。官做到宰相一级，不可谓不大，钱用到房建一层，不可能太省，风光几十年，大概也就是这样吧。最后还是一声叹息。

继续骑行。绍兴的民居，长期以来，以一种明快而紧凑的方式存在延续。旧的去了，新的来了。到“明居”，不开。那我就把所有的老房子都叫“明居”，老房子小巷子，小巷子小而窄，两侧围墙高而歪，很有特色。说它的建筑水平高，老墙偏偏是歪而斜的，说水平不高，人家的墙砌出来又偏偏不倒，真是“怪哉”。

过宝带桥，过假山弄，停车于明园门前。此为阳明先生故居的一部分。现由爱国港人明月先生投资兴建。又是不开放。但即使开放，也未必看，我对老货有兴趣，对仿品嘛，今天就不看了。

在东区吃午饭。吃了一份快餐，填饱肚子，继续向东。

东湖是绍兴的一处重要旅游景点，但不觉有什么特色。站在桥上，倚自行车，手持茶杯，饮自家茶水，看他家山水，倒也情趣盎然。东湖是因开采石材而掘出的山水，但更典型的是吼山。因此，到吼山就好好地坐坐，喝喝茶，认真打量这片残山剩水。当然，残山剩水也有讲究，到今天这境地，就是恰到好处，再减一分，或许就大煞风景了。有亭台楼阁点缀山奇水洌，倒也颇见章法，值得玩味。

出吼山，转向另一条路，奔宋六陵。

在一处不知名的三叉路口，估计快到了，则问村人宋六陵何在？那人指了指前方远树苍茫间，“南宋的六个坟都在那里”。问有什么柯看的，答没什么东西了。在他心中，坟不是个什么东西。只是看看表，已是下午三点，问去平水还有多远，说“廿多里”。看看深秋下午的太阳，天色似暗。即向“没有什么东西”的宋六陵挥挥手，下次见。

由六陵往平水一线果然不好骑。推车上山，约行五华里。山中多竹林，绍兴的毛竹也很粗实苍翠，向晚时分，残阳斜照，别是一种情致。竹林间，有一处山泉由竹简引出，水极甘美。缓坡多茶园，见茶农在用机器采茶，咽了一口水，应是一年中最后一道叫“白露茶”的了，平水珠茶，也是很有名的。如用那水沏此茶，作为人间过客，也就只是想想而已。想着美好的事情，就把车推到了坡顶，好骑的门路就开始了。一路滑行到平水。

到平水铜圹为16:50，一天骑行约50多公里。很累，但十分惬意，不可不记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