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记雪

下雪了。

身在江南的我，有多久没有见到雪了。

江南的雪，细细碎碎的，刨冰一般，全无北方雪的轻柔美感。想来美的事物，必经历一番酷寒考验，然后脱尘而出。

但这毕竟是雪。江南之地，水汽足而寒气弱，下雪的年景本就极少，能持续一天不住，地上已有积雪的更是罕见。

傍晚时分，撑起一把伞，踏雪去寻梅。梅花当然是寻不到的，夜色下的琼花玉草倒是随处可见。往日公园里的霓虹灯阴森森的，如今在一片白茫茫中却流光溢彩，宛若新生。

一对情侣经过，伞也未撑一把，任由雪花濡湿他们的头发，亲吻他们的面颊，融入他们的衣衫。他们就这样肩并肩静静地走着，一如雪花静静地下。

离开公园往回走，公路上一片泥泞，哪里还有半点积雪的影子。走在上面，深一脚浅一脚的全是薄薄的冰屑，心情不由得灰暗了起来。想起小时候，老家的村子里尚未铺水泥路，大雪过后，大街上厚厚一层天鹅绒也似的雪毯，那时候车也少，一大早起来，行人的脚印也没几个，白白净净的，尽可在地上随便打滚，绝不会脏了衣裳。

回到住处，远在北方老家的父母跟我开了会视频，提醒着我多穿衣服，雨雪天出行注意安全云云，我跟他们打趣说，天天羡慕家里下雪回不去，如今江南也下雪了，倒是了了一桩心事。母亲埋怨我说什么晦气话，不该说了了什么心事，还让我赶紧吐口唾沫，意味着刚刚的话不做数的。我一边照做，一边又笑他们老迷信，母亲又唠叨了会，又是让我今年过年一定要回家，又是催促我赶紧找个女朋友。听着母亲的唠叨，心里暖洋洋的，更胜下雪之欣喜百倍。

夜深了，外面的雪仍没有停下的意思。明日早起的话，应该能看到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吧，一如那北方的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