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过去的事,我很多都记不起来了或者不愿想起,现在都已如此艰难,回忆过去又有什么意义,好也罢坏也罢,都只是徒增烦恼。
但人终究不是从空气中蹦出来的,每个人的现在,无论幸还是不幸,都有一段自己的过去。也许通过回忆,我也能知道我是谁,我为何而存在吧。
小时候,我颇喜欢看书,现在也是。刚好在我的卧室有一个小小的书柜,里面都是书,当然大部分是我父母的,什么会计类的,电信类的,法律类的还有一些党委印发的党员精神之类的。但我最感兴趣的还是两类,杂志和小说。这两类书给一个出生在小镇内向的孩子一个全新的世界。我如饥似渴的阅读着,包括《知音》,《读者》,我最喜欢的是《特别关注》。这些杂志上有各种各样的历史和故事。有讲家庭感情的,有讲做人道理的,还有国际形势和中外历史的。一篇篇,一句句都那么的生动有趣。我时而感伤,时而义愤,时而自豪,时而耻辱。每一篇文章都是独特的感情之旅。在那小小,昏暗的房间里,在那连电影院都没有的镇上,我却好像来到了全世界,时而我进入那与世隔绝,恐怖幽迷的森林,时而到那人声鼎沸,高楼耸立的伦敦。我好像看到古代文天祥被俘时,宁死不屈,在牢中,奋笔疾书。也看到现代都市丽人,求爱不得,在床上,辗转反侧。这些都让我哭,让我笑,让我感到非常满足。
但再有趣的故事反复读就没意思了,很快柜子里的书都快被我看完了,留下的要么是我不感兴趣,要么是我看不懂的,比如说红楼梦和鲁迅全集之类的。
我感到异常的无聊和空虚,刚好楼下新搬来一户人家。有一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我便经常去找她玩,一方面她刚好和我同班,一方面她是异性,男孩子总是对异性感兴趣的,现在也是。我去她家玩的时候,发现她家也有不少书。我便和在家里一样,沉迷看书了。又可以忘却无聊的现实,忘掉在现实中我只是一个沉默寡言,只能听父母和老师话的乖小孩。我可以自由遨游在故事的世界里,变成一个个英雄拯救世界。
那个小女孩,说是小女孩,其实她比我还大上一岁,长得也比我壮实的多,平时比较调皮,经常欺负我的。我也不太在意,一方面我比较内向温和,另一方面只要有书读,我也觉得无所谓。她其实也不是恶意的,只是终归是孩子,喜欢调笑人的。
我那时候在她家找到了一本薄薄的小说。里面是一个阿Q般的小人物在深圳的酸甜苦辣。我跟着从山村来的他,衣衫褴褛的蹲在深圳的马路牙子上,看着那些衣着亮丽的走来走去的城里人,感到无比的自卑和羡慕;跟着他在毒辣的阳光下在工地上拼命的干着活,晚上躺在满是烟味和污渍的宿舍里,感到无比的空虚和想家;跟着他看到附近小饭店羞涩美丽的服务员翠兰,感到无比的憧憬和激动;跟着他拼命干活,想攒够钱带翠兰回家时,又感到浑身都充满了干劲;跟着他听工友说,带他们来的包工头跑了,辛苦大半年,一分钱都拿不到的时候,又是那么的万念俱灰。
当我为他哭,为他悲的时候。一双手突然把我拉回了现实世界,我抬头一看,一张笑眯眯的脸,“这可是我家的书,可不能让你白看。”她一边拿着书,一边蹦蹦跳跳的走出门外。我赶紧赶上去,拜托着,央求着。她笑嘻嘻的,不理我,轻巧的跳上院子里的秋千,对我说:“你跪下,磕三个头,我就给你。”我惊呆了,虽然当时我还小,但我却总模模糊糊的觉得磕头是件羞耻的事情,而且我隐约记得有本书上有句话,叫什么男子膝下有黄金,我虽然没在膝盖上找到金子,也不太明白这句话究竟是啥意思,但好像是叫人不能随便下跪的。
但我好想知道我的朋友,就是那个和我一样默默无闻的小人物以后该怎么办,最后有没有娶翠兰。虽然我们认识没多久,但我总觉得我和他同喜同悲。无法陪他走完整个故事的痛苦如此强烈,甚至比让我三个月不吃最喜欢的“幸运”牌方便面还痛苦。我尝试着从她手里夺书,失败了。我拿出我们家的糖果,想和她换,失败了。我的心着急的快蹦出来。
后来我和她说,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她答应了。我找了一个塑料袋,跪在上面,一声不吭的拜了三次。我心里想,就当是拜书了。她乐呵呵的给了我书,我马上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读了起来,很快就忘了周遭的一切,可惜的是我现在已经忘记他后来的结局了,只是依稀记得我最后好像是哭了。
说来也怪,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回想起来,反而没觉得耻辱,而是隐隐的有点自豪,我大概就是别人说的书痴吧。只要能读到感人的,好看的故事,其他的都无所谓。春来花正开,正是读书时;夏来蝉高鸣,此时好读书;秋来大雁飞,读书在此时;冬来大地静,更要来读书。一年共四季,都是读书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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