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7*12
天光亮的时候外面的雨还在下着，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茬又一茬地打下来。砸到楼顶上砸到铁皮棚顶，雨水像无数个橡皮糖在高处跳舞，共鸣成一支欢快的乐曲。
风从楼梯间的窗户灌进来，穿进脖子里有些发冷，积攒了多日的炎热一夜之间被雨水带走，浑浊的空气也被雨水冲刷个一干二净。
楼梯湿了大半边，大概是风把雨带进了窗户里，盼了好久，终于把这场雨盼来了。昨天在楼梯间，在厨房里到处飞舞，呲牙咧嘴的蚊子，一只只的都跑没影了。真是大快人心的一场雨，让我的心情瞬间变得大好。
我把楼梯间的窗户关起来。
回到客厅里，发现大文正坐在书桌前看他最爱的漫画故事书。白色的椅子歪歪扭扭，他的双手没有搁置在玻璃书桌上，而是放在底下，不停用尖尖的指甲刮玻璃。“吱吱 ——”的声音回荡在本就不大的客厅里，听起来像是一群打架的老鼠发出的尖叫声，格外刺耳。
难听归难听，可我还是忍住，捏手蹑脚走到他后面，观察他看到哪一页漫画书了。这孩子其实有一个纸制印花书签，但在以前是不大会用的，只是这段时间在我的指导下慢慢使用起来。摊开的漫画书显示的不是昨天的漫画故事，页数顺时针往后。
我轻轻戳他后背一下，却没惊动他，他还沉浸在自己边玩边看的状态下。我又试了一次，加大了手指的力度，然而他突然喷出一声笑，转头看我。
我蹲下来，躲到他椅子背后，椅子背是实心的纯木头，他猛地右转头，朝底下看，没看到我，我这时候已经躲到了左边。他又把头扭向左边，结果没看到我的一片衣角，手没抓住我的头发。连续几回头，我有些大意了，大力甩头发时，后脑的卷发抛出去，被他抓了个正着。
“哎呦呦！痛！”我不敢轻举妄动，头发被他牵着走，整个人却像一头被动的牛。
他只管笑，觉得太好玩啦！
“妈妈，我终于抓中你了。”
“松手松手，哎呀，好痛。”我一边叫起来，一边用手去掰开他那小手。
抓住他小手的一瞬间，我顺势把他抱在起来转圈，结果刚转了五圈，感到头有些晕，他长大了，差不多三十八斤。
他哇哇唱着，乐得像一个快乐的小松鼠，那笑容和我的一模一样，脸颊中间堆积起两团肌肉，露出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
“长大了！”我摸摸他头发，“一起去刷牙，要牙膏不？”
我把他放下来，给水杯装满满一杯水，等着他回答。
他说，“我自己挤牙膏，长大了要自己挤牙膏。”
“好吧！”我吸吸自己的鼻子，然后把小牙刷给他，这只小青蛙牙刷用了大概一年的时间，总是忘记给他换一支新的。我懊恼地想着。
大文一边挤牙膏一边摇头唱歌，竟然唱得有模有样，仔细听，是两只老虎歌，一首回荡在我童年时大街小巷子里的一首歌曲。
我们开始刷牙了，但我不习惯在狭窄的卫生间刷牙，不仅逼仄而且有地底冲出来的余味儿，那味道能把一个人吃早餐的欲望小火苗给生生掐灭掉。
大文一边刷牙一边讨论早餐该吃什么有什么吃，我没有回答他，正拼命摇头，拼命刷牙。刷牙时摇头是我爸爸从小交给我的绝招，而这绝招是他从一本书上看来的。书上说的是摇头刷牙可以清醒晨起的昏昏沉沉的头脑，有利于聪明，有利于办事。但是这本书又说，摇头刷牙还有助于清除临睡前的一切杂念，容易催人入眠。我刚开始听到这话从我爸嘴里吐出来时，他也是在刷牙，而且一边说一边实践。
我觉得这话有道理，我爸起得早还睡得香，所以我跟着他一起摇头刷牙，并且把摇头刷牙的理论实践到现在，还不为止。
正自己跟自己聊天的大文突然吐了牙膏，吐出一摊水，还一个劲儿傻笑。
我停下来，“怎么啦？刷牙这么好玩呢？”心里以为他看着我的动作当做趣事玩儿了。
谁知他说出的话让我觉得更好笑，他嘴里喷出一个个牙膏沫儿，“妈妈，我把牙膏吞进去了。”
“噗嗤！”我也喷了好多牙膏沫儿，太好笑了，“好吃吗？当早餐吃了？”
大文灌了小口水吐出口中的牙膏，“好吃呀！”
“哎呀哎呀呀，刷牙刷牙牙——”我唱起来。
他可劲儿笑，不知笑得累不累。
后来，他学着我的样子，摇着头刷起了牙，这下他把我的刷牙窍门也学到了，我对他伸出一个大拇指，意指他真学得快。
“你这动作比妈妈的还要酷得多，多了一半不止了。”
他仍是笑，刷了牙想进厨房，我提醒他还没洗脸，这孩子没有洗脸的习惯，从来是我提醒。哪天我忘了提醒，他就顶着一天的花猫脸进门出门，还没觉得丢人。他没给自己挣到什么好脸，好不好的自己也看不见，摸不出。
这孩子立刻倒退，洗了把脸，回头突然跟我讲，“妈妈。”
“嗯？”
“爸爸，我长大后不要你们养我了，我要爷爷奶奶和大伯养就好啦！”他坚定地看着我的眼睛宣誓。
他转头看爸爸，爸爸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他眼里无异于一座大山，但是我相信，这座大山迟早会在他眼里变成小山。
是的，这孩子在慢慢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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