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浪里放歌渡千山
桨摇江中荡两岸
姑妈说要去勉池县城拜访故友,需要两乘滑杆,叫我去准备。其实,做滑杆很简单,就是砍两根杯子大的斑竹,做成夹杠,把竹椅子绑夹杠上,再撑一把伞,便是滑杆。
在春色撩人的清晨,华蓥山那边还是一抹鲜红,一弯清朗新月天上悬着。姑妈说早点上路,到黎梓卫乘船去勉池县城要走大半天的。我和聂麻雀抬我姐建华,金世松和李富贵抬我姑妈,一个女子的重量不足百斤,两人抬着,不觉很沉,滑杆在肩膀上左右磨来磨去,把脚步踏重点,滑杆就会一步一晃悠,坐滑杆的人也会在晃悠中有了飘飘然的感觉。
一路上,我看见正抽穗的麦苗挺着便便大腹,叶尖挂几滴露珠。只是一袋烟的功夫,就到了渠江边,那吴七见有坐滑杆的贵人过渡,就兴奋得唱起《茶山歌》:“腊月三十天,手拿黄历看,看个日子上茶山。日子看得远,明年三月间,三月初三上茶山。正月是新年,火炮闹喧天,快乐逍遥像神仙。”
姐说,这老头唱歌好听,我咋从未听到这么浑厚苍凉的民歌?
聂麻雀说:“这民歌流行了好几百年,歌词很长,若是唱完至少要一个上午。”
姑妈打趣道:“小聂,你也会么?平时咋没见你唱?”
聂麻雀说:“大姐,因为你是我们敬重的大姐和领导,里面有些荤腥的词句,所以,我不敢大声唱,背着你,我们还是要唱,毕竟山里太单调太寂寞无聊。”
姑妈哈哈一笑:“小聂,你敢骗我?《茶山歌》根本不荤腥,还有劝世的内容,劝你们男人不要沾花惹草……”
聂麻雀红着脸说:“大姐,你真是学识渊博,这个你都熟悉,了不得的!”
李富贵说:“大姐的智慧不是每个人都有的……”
姑妈呵呵地笑着,幽李富贵一默:“富贵啊,你不能叫我大姐的,你比建华振华还小。应该叫我孃孃啊!”
李富贵红着脸说:“他们都叫你大姐,又亲切又顺口,你对我们那么好,如妈妈一样爱着每个人。”
我姐更来劲了:“妈妈啊妈妈,你对所有人奉献了爱,唯独我和弟弟,你爱得太少。还没怎么爱,我们就长大了,真是母仪天下。”
姑妈欲说什么,只是嘴唇动了动,眼圈红了。
我们上了吴七的渡船,他帮我们把滑杆放木舟的另一头,招呼大家坐稳,就吱嘎吱嘎摇动竹竿。
姑妈问吴七:“吴大伯,送我们去勉池县城,我应该付你多少工钱?”
吴七笑呵呵地说:“程先生坐船不要钱,你帮我们做了那么多好事,说钱就太过了。”
姑妈摇摇头:“吴大伯,你靠摆渡为生,我怎忍心不付钱?你若不说钱,我们就不坐了。”
吴七很是为难:“先生,我真的不想收你们的钱,你如在世观音菩萨,救苦救难,那年,要不是你们及时打土豪分粮食,我们还不晓得在不在人世呢••••••”
金世松说:“到勉池县城一个来回,都是收费一斗米价,还是按老规矩为好。”
吴七听后,面色沉沉的,就吧嗒吧嗒地边抽烟边摇竹篙。
姑妈见吴七闷着,就呵呵笑着打破僵局:“我们唱《茶山歌》,就唱那段聂麻雀不敢唱的‘荤腥’歌词。”
我和聂麻雀看着我姐建华,姐捂嘴吃吃地笑。姑妈真是多才多艺,清清嗓子,便唱起清脆的歌谣:“艄公开了船,恩情两分散,姐儿归家守孤单。 想起男子汉,心高大如天,有了金山丢银山。 这等恩和情,丢在九霄云,一心要往茶山行。 结下恩和爱,又把奴丢开,又诉情哥做买卖。头戴清凉帽,身穿夏布袍,绸子马褂外面走。腰系黄绿带,脚穿鸭草鞋,荷包腰中带。”
我姐禁不住鼓掌:“妈妈,没想到你的歌喉这般甜润嘹亮,是歌唱家的料啊!”
这歌,我们都熟悉都会唱,只是没姑妈唱得好。吴七也忍不住跟着唱:“小郎抬头望,见个么姑娘,十指尖尖好雪样。”
我们跟着一起唱:“牙齿白如雪,胭脂点嘴唇,好比仙姑下凡座。 身穿红绫缎,齐又白如云,夏布衫子小罗裙。 腰系黄丝带,脚穿红绣鞋,香莲荷包左右戴……”
跟姐和姑妈等人在浪里放歌,真是最美的享受,不知不觉就到了勉池县城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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