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老支书没有睡好，黑影时不时地出现，他的脑海像是燕子荡汹涌的浪花一样在翻滚，河水此刻顺着湾河流进湾口，平静的湾口看来要有一场闹剧上演。
从黑影逃走的方向，是外村，这让老支书很是气愤，戴家湾依靠自己的努力，一步步走来，历经艰辛，总有人看不见过程的困难，在收成时捣乱，来夺走这片土地的安宁祥和。这样的人该千刀万剐。他想起了十多年前的游街场景，一个人脖子上背着厚重的木牌，上面写着斗争和打倒的词条，低垂着头，顺着河道从戴家湾这边绕回到这头，一个锣鼓在身后敲打着，吸引村民的注意，当时，出来观看的人并不多，只是很多的小孩子跟着闹腾，还有无数双眼睛从稻堆、树后、门缝射来，带着痛恨、鄙视、怜悯各种复杂的光芒。但是游街的如果是小偷，就到处被冠以鄙夷的声名，在乡亲面前颜面尽失，从此背负一辈子的骂名，担负人们长年的道德审判。
老支书太想让这位月夜的稻谷窃贼成为那一个游街分子，成为湾口乃至戴家湾的反面典型，让戴家湾的民风淳厚实现再一次提升，在乡镇领导的视野中把自己的惦念带上正轨。
老支书的心境终于轻松起来，沉沉睡去。
老支书迟到了，相对于今日的社员活动，考勤打过，四队的队伍向着田头进发，迎面来了晚起的支书。他们和他相互微笑致意，像早上温润的空气。
支书忙完一些常规的工作，赶往四队稻田。
“这片稻田少了很多的稻穗？”
“这里少了很多，昨天不是这样的，有人偷窃！”
戴小青喊了起来，很快引来了小队长戴国庆等人的注意。
田头的活计按下了暂停键，仁宝挤了过来，看着眼前的光景，连着稻穗的秸秆少了三两平方，田埂附近还散落着许多秸秆。她想起了昨夜去往虎子妈时的一幕，心里划过了一个问号。
看着围拢在一起的人群，老支书从远处赶了过来，戴国庆简单汇报了一下。
“肯定是有人盗窃我们集体的粮食，我们要报案吗？”
人们纷纷责骂起窃贼，呼叫着要让村里的联防队来处理。
“让他坐牢，给我们戴家湾抹黑！”
“让他坐牢！”
老支书看着眼下这片土地上的纷乱。
“不要随意揣测，要实事求是。”
“小青，仁宝，国庆！你们留一下，这片空地和周围的地方不要动，大家继续干活，不要耽误的秋收任务。”
老支书说出了和昨晚想法大相径庭的话语时，连他自己也感到一惊。但是，直觉告诉他，这是一个准确的思路。
戴家湾的联防队由村副支书戴勇担任，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后生，两年多前从部队退役归来，部队上曾经立过功，但镇上当时没有适合的安排，委屈在戴家湾就任副支书，兼任村联防队长，当时前来委任的副镇长向戴勇一再保证，一旦有机会，让戴勇有机会为社会承担更大的责任。据说，这位联防队长和乡里的派出所副所长是战友，许多事情显示出其杀伐果断、刚正不阿的一面，是乡村联防、革新和抢险等方面的戴家湾头面人物。
村民对于戴勇的为人尤为认可，都认为戴勇有着上调乡镇的兆头。
年纪的差异，正副支书很多场合意见不一致，成为了当地村民人人皆知的事实。也因如此，两人秉公办事，热忱工作，讲奉献讲原则，倒也成就了戴家湾村民委员会办事稳妥、效率极高的一面。
“小偷要是给戴勇遇上，吃不了兜着走”。此刻的戴国庆不合时宜的说了一句。
此刻的老支书显得处理纷杂事情方面的干练。
他又喊来了戴丙荣到场。
“我忘了一事，昨天收完工后，看到了丙荣，丙荣连说想和我一起回田头看一下，他在割稻的时候身边游过一条大蛇，当时天空还有点光亮，就凭借丙荣的记忆在这处翻动了秸秆，还将好几处稻谷翻前面去了，还真发现了蛇，我俩就把它赶走到了前面的大沟里去了，免得今天打捆时候咬伤人。”顺溜的一番话语之后，支书看向了丙荣。
丙荣心里诧异，很快点了点头。对于自己的舅舅，他向来言听计从，只是不知老舅何来此说。
丙荣清楚舅舅有他的难言之隐，还有他做事向来准确的思路。
仁宝闪动着晶亮的眼睛，她想引导大家和她昨晚未经证实的事情联系一起，她疑惑着眼前的一切。事情很小，性质却很严重，可以小事大做，现在事情依然很小。像是天气闷热的时候，吹来的一片清风凉意，大家齐声呼喊“真不错，凉爽”时，她也不会责怪清风吹动的稻草刺疼了自己的皮肤。
“我也害怕蛇，真得感谢丙荣做了好事。”仁宝的声音如同秋日里鸣叫的布谷鸟，清脆、灵动。
“丙荣毕竟是我们小队的先进，做好事不留名，支书不说我们都不知道。”戴国庆向丙荣投来了信任的眼光。
很快，戴国庆向在场的群众简要说了一下情况，要大家不要猜疑。
“丙荣同志做好事不留名，我们给他多记一分，好不好。”
“好！”“好！”次第的赞叹声，大家纷纷将这种赞许投射给戴丙荣，村民信任眼前的这位先进人物，从心底开始到行为。
收割持续初期的状态，大家的行动继续，有节奏的、快捷的动作，分明大家在展望又一个丰收的季节。
不过，一些农妇还是担心有蛇从地上的秸秆中游出来，咬上自己一口。只有仁宝弯腰熟稔着捆扎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她丰盈的身姿，看上去舒适和顺畅。
“这条蛇该是老支书的故事主人公罢。”仁宝心中再此想起昨夜路过夏三家门口看到的一幕。
每个风平浪静的时间不准只是自然的馈赠，或许依然存在集体和个人利益场景需要使然。读过高中的仁宝，聪慧里蓄含敏锐。
远处牛棚里的夏三从暗处看到了这一场人群聚合聚散，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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