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和那女孩处得咋样了?”微弱的嗓音显得低沉而又沙哑,母亲歪躺在炕的一边,头下垫着褥子,刀口一侧的身子僵持着,不敢移动半寸,自从母亲做完甲状腺手术,母亲那明亮爽朗地笑声就再也听不到了。 “还那样没怎么处,我的事你别管!天生操心的命”我不耐烦地回复着母亲的“老问题”,一面拿着剪子小心翼翼地拨弄母亲的头发,“咔嚓”一根长长的白发应声落下,“吁….”我长舒了一口气,赶紧换了换姿势,把蜷在炕上微微发麻的右膝盖抬起,让左小腿紧接着垫着,继续给母亲“理发”。 “咔嚓”“咔嚓”一根根白发落到了我的腿上和妈妈的肩上,每剪掉一根“咔嚓”“咔嚓”一根根白发落到了我的腿上和妈妈的肩上,每剪掉一根像是堵在自己心里的一块石头被捅碎了一样地舒服,我随手捡起几根捋成一绺举在眼前,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得晶莹剔透,心里琢磨着“母亲这白发啥时变得这么白?变得这么多?”母亲见我愣神,对我说道:“自从6月做了手术,这白头发跟春天的草籽似地,一片片冒出来了,看这两个鬓角都捂不住喽,哎!你长大了,妈老了!早前那长长的黑发再也看不到了!”一面说着,一面抬起头挪动身子准备勾炕桌上的镜子,“你别动,医生说刀口这么长需要养护,这才一个月,你得当心点,我给你拿,别动哈!”我一个探身把镜子抓起擎到母亲面前,“侬,照照吧,我这理发水平咋样,一会给你洗洗,完事再给你泡泡脚,可舒服了”母亲把枕着的褥子卷起将头部垫高,照着镜子顺势一绺一绺地理着让我拨乱的头发“哎呀!你可别铰了,我这成“葫芦头”啦,你看这坑坑哇哇地,没法出门了”听着母亲的嘟囔埋怨,我在后边更来劲了,一边吭哧笑着妈妈刚才说的“葫芦头”,一边赶紧再掀起母亲刚刚捋顺的头发,睁大眼使劲寻摸,生怕漏掉一丝白头发,更怕妈不让我再继续找。 “不铰了、不铰了,快睡觉吧,把镜子放回去,也不洗头了,我困了又”母亲无力地推开镜子,赶紧盖住头阻止我继续咔嚓,“妈,这是你啥时候的照片呀?”母亲这一推镜子,竟从这老古董的镜嵌缝里掉出一张黑白照片?虽已泛黄但照片里的妈妈高挑、白净、大眼睛、高鼻梁、一头乌黑的卷发、两个浅浅地酒窝确还是那样清晰可见!“哎呦,这照片没丢呀,日子真是不见混呀!这是我28岁过生日长尾巴的时候照的,现在58岁了,一眨眼30年了,放好它,放好它,回屋睡!我这又快睁不开眼了”“啊?28?”我大吃一惊嚷到,“妈,原来你28长这样呀!我今年正好28,你瞧这眉眼,咱娘俩真像嘞!”我端详着照片絮叨!“真是个傻儿儿,你不像我你像谁!要像你爸可坏了,找媳妇都费事嘞!”说着母亲转过脸去,深深地把头往褥子偎了偎,往身上拽了一把耷拉在腿上的夏凉被,闭上眼睛自语道:“你是啥都像我呀,就是脾气不像,小时候可淘了管不了你呀,就不爱干净,一沾水不是打滚就是踹盆子可劲......折腾,一盆洗澡水,洗完了你,半盆都到我身上了......呼......呼......。” 母亲未等说完,便已起了鼾声,自从手术后妈妈的身体越发的虚 母亲未等说完,便已起了鼾声,自从手术后妈妈的身体越发的虚弱嗜睡了,以前那个跑跑颠颠壮如小伙子的妈妈再也看不到了!我躺在床上,辗转不能入睡,脑子里一遍遍浮现出妈妈28岁照片时的样子,不断地在问自己:照片里的那个母亲哪里去了?乌漆的黑发摸不到了!爽朗的笑声听不到了!浅浅的酒窝看不到了!健朗的身板挺不直了!母亲去哪儿了? 次日醒来脑子昏沉,只记得晚上老是在做梦,梦中自己老是在找照片里的母亲,找不到急的直哭,摸摸枕巾湿漉漉的一大片,暗自思量:自己确实是个“傻儿子”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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