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阿婆原先是个大户人家的小姐。
快要解放前,解放军攻打进城了,还在读高小的宋阿婆的爹娘带着宋阿婆和哥哥嫂子全家逃到了极偏远的深山区。
逃走的时候宋阿婆穿着下人的棉袄,在慌乱中多了一个心眼,用大铁锤把家里的客厅墙砸开了一个洞,露出了爷爷藏在里边的珠宝和银元,慌乱中宋阿婆胡乱抓了几把藏在怀里。
爹娘哥嫂跑出去看宋阿婆没跟上来,又返回来拉着宋阿婆,赶紧从后门逃了出去。
那一年宋阿婆才17岁。
一家人都穿着下人的衣服,冒充逃难的灾民,背着烧饼和咸菜,走了一个多月,才走到离家900多公里外的山区,途中宋阿婆的爹娘感上风寒,没有挺过去死在了路上。
曾经风光无限的警察厅厅长,害怕因参与暗杀命案遭到报复而带着儿女出逃,没想到就这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宋阿婆和自己的哥嫂找了一个深坑,匆匆掩埋了父母。
终于在这个偏远的村子里,找到一个别人废弃的但是还可以遮风挡雨的破草屋,安顿了下来。
刚刚安顿下来,嫂子开始嫌弃已经17岁的宋阿婆跟他们睡在一个炕上。
哥哥四处打听,这个村子上有一个穷苦的泥瓦匠,是个40多岁老实巴交的单身汉子,就要了5斗小米,把宋阿婆许给了泥瓦匠。
不管宋阿婆多不情愿,也逆不过哥哥嫂子不容自己。
从小娇生惯养白白嫩嫩的宋阿婆,就这样成了泥瓦匠的老婆。
村子里的那些妇人都取笑泥瓦匠:“你是娶了一张画要挂墙上供着看的吧?看她那个手啊跟没骨头似的,二两都提不动,能干个啥子嘛!”
泥瓦匠总是嘿嘿嘿的傻笑,也不说什么。
面对娇娇气气的大小姐,泥瓦匠也是就会嘿嘿嘿地傻笑,有时在外面干完活回家怀里给宋阿婆揣两个地瓜用灶膛火烤地瓜吃,有时揣一把大枣回家放宋阿婆手心里。
宋阿婆接二连三地给泥瓦匠生下了5个儿女。
虽然日子过得紧巴,好在泥瓦匠手艺好,十里八村的都喊他去帮忙盖房做工。
一家子7张嘴没有饿着。
宋阿婆的针线活特别细致,村里的妇人们也会拿点自家的棉衣棉裤被子啥的活计来找宋阿婆帮忙缝制,都不会空手,三瓜俩枣的半筐鸡蛋的拿过来算做交换。
赶上谁家娶媳妇嫁姑娘的,也会请宋阿婆帮忙做婚服,穿上宋阿婆做的婚服合身又好看,很给面子,自然也少不了给宋阿婆拿点小米高粱鸡蛋的。
宋阿婆经常思念自己的家乡和父母。
和哥嫂虽然住一个村子,就隔了几家院子,却从不来往。
孩子们逢年过节的会互相拜个年,也就这样了,都不亲近。
后来宋阿婆哥哥家的大外甥女嫁给了城里的女婿,宋阿婆帮衬大外甥女全家三个孩子三个大人做一年四季的棉袄,棉裤,棉被棉褥的活,宋阿婆的三姑娘也进城帮大表姐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忙前忙后。
宋阿婆的大外甥女就帮着宋阿婆的儿女找到了城里的工作,后来宋阿婆一家人也在城里租了房子,一家人都搬进了城。
就这样,17岁逃离了城市的宋阿婆,在37岁的时候,又搬回了城市里。
虽然再次回到城市已经没有了曾经的荣华富贵,但至少不用再下地干农活吃那么大的辛苦了。
泥瓦匠进城以后,很受欢迎,谁请他去干活都给他的钱比别的泥瓦匠的多,手头也越来越宽裕了,泥瓦匠赚到的钱一分不留的都交给宋阿婆。
宋阿婆的几个孩子也很能干,都在城里找到了赚钱的工作。
泥瓦匠不再让宋阿婆给别人干针线活了,只让她每天做个饭,剩下的活都是泥瓦匠和孩子们做了。
宋阿婆活到78岁的时候瘫在了床上。
大学刚刚毕业结婚的四姑娘和四女婿就把宋阿婆接到了身边,四姑娘辞去了工作,夫妻俩一直端屎端尿的用心照顾侍候了四年多。
突然有一天,宋阿婆像个好人似的,竟然开口说话了,
她跟正要给她擦脸的四姑娘说:“四丫头啊,娘谢谢你了,你把娘的枕头拆了,里面的东西你拿着给娘做一身枣红缎子的衣服,上身做一件短袄子,下身做成长裙子,里面做一条长裤子,再给娘买一双黑丝绒秀枣红丝线的莲花绣花鞋,娘走时穿。剩下的都留给你俩,算娘谢你俩的。”
四姑娘感觉宋阿婆今天不寻常,马上按照娘交代的拿了枕头拆开,缝得一层层细细密密的枕头拆了半天,原来枕芯里包裹着厚厚的棉花里。
居然有一对翠玉手镯两条翠玉项链和20多块银元,这些东西是宋阿婆出逃的时候揣进怀里的,一直藏在枕头里的,现在都留给了照顾她的四姑娘了。
经历多难的日子,宋阿婆都没有动用这些珠宝和银元。
宋阿婆过世了。
她走得很安详。
来送别的人看着宋阿婆穿着枣红色的缎子长裙,盘着头发,依然白白净净的面庞,都不禁感叹大家闺秀的端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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