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越下越急了,这是从清晨就开始的秋雨。所幸,午后的风并没有想象中的大。
送走姗姗后,梅香来到自己的商店。下午,店里不忙,梅香坐在收银台前,想起了心事。
真希望这雨就像台风的名字,不仅仅是好听,尤其今晚是最近一段时间,姗姗离开家的第一个夜晚。
说来也巧,姗姗今天一早要去属下单位调研,可以说是风雨无阻。虽然现在交通便捷,但作为母亲,梅香依然有了“儿行千里母担忧”的感觉。于是,在她准备东西的时候,就嘱咐了姗姗几句,无非是眼看着就到中秋了,一场秋雨一场寒,让她多带点厚衣服。可姗姗却有点不耐烦地说:我知道了,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吧,好好照顾自己,别让我担心就行了。这孩子!梅香不高兴地瞅了姗姗一眼。
说实在的,从姗姗回来上班后,梅香的情绪波动得多了,时不时地从心底,会涌上一丝不快。究其根源,大多数,还是孩子的缘故吧。
姗姗回到身边,去了周围人眼里的理想单位。有知道底细的同学朋友,嚷着让梅香请客,而梅香却一直按兵不动。梅香心里明白,姗姗是个低调的孩子,又是刚上班,她不能给孩子压力,拖孩子后腿。其次,也许这才是主要的,姗姗只不过是路过家门,她的心思,也许在别处呢。本着这个原则,选择工作岗位的时候,她宁愿进清闲一点的地方,只要让她有时间学习就行,其它的,比如说晋升或者薪水多少,都是次要的。每每想起这些,希望孩子早早安顿下来的梅香,心里也就七上八下起来。
二十多年前,因为种种原因,梅香和芦苇,不得不只要了姗姗一个孩子。从前的那些蹉跎,始终是梅香心底里的痛,也是远嫁带来的后果。如果有人问起一个孩子原因,梅香总是回避:不提也罢。
近几年,梅香的心事,几乎都在在孩子身上,这也许是天下母亲的相通之处吧。
以前,姗姗在外地,每隔几天,梅香和姗姗就通一会儿视频。姗姗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影响梅香的睡眠,恨不能让姗姗马上回到身边。但姗姗如今回来了,梅香的睡眠却更差了。当然,更年期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自己年轻的时候也这样吗?梅香常常如此问自己。
梅香很清楚地记得,自己几乎在任何事上,对母亲都是百依百顺的,只是除了婚姻这一件事。当她告诉母亲,自己说了一个外地的对象并决定结婚时,母亲两眼呆住了。那几天,母亲做饭,不是忘了添水,就是柴火灭了忘了点,早晨,也常常是红着一双眼睛,默默地在灶台边忙来忙去。那时候的自己,在做什么呢?
梅香记得,自己只知道躲在房间里流泪,看书,却不知,母亲的一颗心在受着无尽的煎熬。耳听着母亲的脚步声,近了又远了,她却不知道出来安慰一下母亲。梅香想,自己那会儿是不是在赌气呢?否则,为什么不理母亲?如果换成现在,又会怎么样呢?梅香的心,开始疼起来。不过,就一会,也就过去了。
梅香又想,自己那会儿,还不如姗姗呢。当姗姗意识到一句话惹梅香生气了的时候,她转眼就会买回梅香喜欢吃的绿豆糕,再不,就拉着梅香和芦苇,去酒店吃一顿烤鱼或者火锅。
其实,梅香还是知道一点姗姗的能力的。这孩子从小就爱读书,如果不是英语偏科,那几所名校,说不定有她一个名额。但即使这样,她还是读了一个不错的大学。
满以为,到了大学,她的英语能强一点,没想到,她的学习,几乎是高中的翻版。除了英语,其它的科目,继续遥遥领先。但即使这样,四年后,她的考研总成绩,在本省某一所985学府中,依然进入三甲。再以后,她又被某一位著名学者看中文采,即使英语拖后腿,依然做了那位名导师的弟子。
此后三年,英语还是没有多大起色,可幸运的是,硕士也顺利毕业。接着,姗姗上了一年的班,就辞职开始天南地北的考试。突然地,让所有人难熬的岁月来了,姗姗开始了焦心的等待。而曾经满头青丝的母亲梅香,忽然在一个早晨,从镜子中发现了一根白发,似乎是轰然一声,梅香心中的那座看不见的城墙有了裂缝。
如今,满头陆陆续续有几十根白发了,梅香再也不管,日子里走着,心里却一再说服着自己,到了该生白发的年纪了。
可是,梅香又似乎记得,母亲在自己的这个年纪,依然是满头柔柔的黑发,直到晚年,头上也没有几根白色的。姐妹们都说,梅香随母亲,看来,继续发展下去,这事有点悬。
想到这里,梅香朝窗外看去,雨,依然在下着,只不过小点了,但树叶的晃动,隐隐的却似乎是急了点。
手机响了,是芦苇的电话,他说,今晚上,姗姗坐别人的车回家。听到这话,梅香马上忘记了早上的不快,脚下也轻松了不少,甚至有一位顾客好奇地问了她一句:老板娘,何事如此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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