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读过巴金的一篇课文——《海上日出》,被奇妙的日出景象深深吸引。平时也见过日出,或透过树叶的间隙,或越过邻家的山墙,见到时早已是光芒万丈。一直想看看太阳从地平线冉冉升起的娇羞模样。
昨夜临睡,我突然想去太湖边看日出,就一边向妻子建议,一边用手机查询第二天日出的时间——05:18:02。妻子欣然同意,还为此特意设置了起床闹钟。我交代妻子,起床时别忘了叫醒儿子。迷糊间,我好像年轻了两岁。
两年前,我带着儿子经历了“天亮”。那时我们还住在和平,我每天开车到城里上班,儿子每天到城里上学。那天因事天不亮就出门了,儿子就枕着车窗边缘,看着窗外黎明前的无尽黑暗。儿子惊奇地发现,在墨水般的空气渐渐变淡的过程中,天与地正慢慢分离开来,月亮不知何时又挂在了空中。
儿子指着天上的月亮问我:“为什么天亮了还有月亮?”
我笑笑说:“她在等太阳,当太阳和月亮同时在天上时,就是新一天的开始,也就是’明’天。”
儿子不解,向前探身问道:“那太阳是怎么出来的?”
……
我一直想带儿子看看万物苏醒的样子,想让他看看太阳升起的瞬间如何由温柔娇羞变得豪放热烈。我提醒自己,明早要叫醒儿子,让他和太阳一块儿起个早。
父子等日出闹钟在4:30分准时响起,我们仨起床洗漱后,蹑手蹑脚地出了门(小妹还在熟睡中),驱车到了太湖边。清晨的风很清爽,没有多余的味道,叫人忍不住闭上双眼,迎风而立。
滨湖大道边停着三辆车,都静静地看着随风而动的湖面,湖水慵懒地打着哈欠,哗哗地推搡着岸边酣睡的芦苇。有一对情侣并排坐在堤下圆形平台边,只是安静地坐在,似乎在等芦苇醒来。
妻子兴起,对着宽广的湖面大喊一声——嗨~~~
喊声惊起了芦苇丛中一只小野鸭,慌张地扑打着还不算丰满的翅膀躲闪,样子有些滑稽。不巧被一只白鹭撞见,白鹭便轻扇双翼,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白色弧线。小野鸭害羞地钻进了芦苇丛中。曙光中的太湖又只剩下哗哗的水浪声。
无需看手表,朝那水天相接处一望,便知离日出的时间很近了。白云已打好了腮红,乌云也着上了镶着金边的衣裳。远处渔船点点,看似零散,却有着特殊的队形。一切都做好了准备,仪式即将举行,迎接万物之源的驾临。我们也凝视着泛红的天际,等待着烈火的燃起。
“不对吧?”儿子将左手腕举到我面前,指着手表说,“已经5:20分了,你是不是弄错时间了?”
“应该不会啊,我还查过两遍呢!”我带着怀疑望向湖面,不再说话,以此提醒儿子耐心等待。
大概是太阳偷偷发出了信号,一座山的轮廓慢慢出现在视野——湖中央有一座岛!原来如此!我指着灰色的山影:“看!”儿子顺着我的手指望去:“哦!太阳被挡住了!”
“出来了!”就在我们拿着手机查询岛名时,妻子激动地提醒道。
迟到的日出红,无法形容的红。他就这样扒着山峦,露出小半张脸向外张望。山峦的轮廓被映衬得格外清晰,原本的灰色正在变暗。谁都不敢在主宰者面前造次,无论是白云,还是乌云,此时都早已遁去。太阳有些为自己的迟到感到歉意,三步并作两步地爬上山峦。湖水来不及迎接,索性披上霞衣,带着粼粼波光追着渔船嬉戏。芦苇睡眼惺忪地看着这般壮阔景象,恍惚记得,两千五百年前的那个清晨,一叶扁舟上,范蠡和西施也是在这水天之间开始笑傲余生。太阳晨起暮落,芦苇岁岁枯荣,湖水起落有序,渔船悠悠,承载着一切过往。
我不曾想到,太阳从探头到整个跃出,竟是如此短暂,我还未看够那份柔美,他便已经准备换脸。儿子感叹:“没想到,感觉不到动的地球竟然转得这么快!”是啊,美好总是转瞬即逝。
太阳、湖水、芦苇那轮红日似乎蓄满了能量,突然爆炸,发出耀眼的光芒,投到湖面,洒向芦苇丛,扯开了清晨的朦胧,万物开始接受新一天的洗礼。太阳看到了正在看他的人们,感觉被冒犯了,有些恼,万千光束一起射来,人们终于用双手遮起了眼,重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
“日出扶桑一丈高,人间万事细如毛。”新的一天就在两三分钟里开始了,而生活则在这无数个短暂的开始中继续着……
新的一天2018年8月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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