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名之书

在一个晴朗的天气里，我走进图书馆，被书架上一本《无名之书》吸引。翻开书页，文字如时间之河缓缓流淌：“她那天穿了件蓝色的确良外套，是已出嫁的大姐帮她做的。骑着车，一路上心里忐忑又兴奋。她去见那个相亲男孩，商量结婚要买的杂七杂八物品，家具，衣服，缝纫机之类。还记得他浓密俊朗的眉毛，沉思时的侧脸，偏爱的白色衬衣和熨烫的极为平整的蓝色裤子。每次去他都害羞似的，也不多话。倒是他祖母一直拉着她的手，细细端详她容貌，夸她皮肤白，身材匀称，每个傍晚，将近夜幕降临时，他放工回家会骑车经过她村口，然后远远地望一眼。她手里的毛线金属针色泽光亮冰凉，但怀里快织好的毛衣却温暖如阳。”

细细想着，我母亲笑了起来。“仿佛这半个小时的路程要走一辈子那么远。路上当然会有一些野花啦，农人们丢弃的废柴和刚刚冒青头的麦苗。大地黑黝黝的沉默不语。近了，又近了些，她想起俩人对话不多但温馨静默地散步时光，想起他走在身边莫大的安全感，想起她终于可以逃开那个冰冷的，哥嫂专政的家。好似快乐美满的新生活正在向她款款走来······”

不，快停下！我愤怒地紧紧抓住书页。她不知道我父亲是个一向淡漠的人，不会爱的人。她不知道这个新家有诸多不公，她会生四个孩子，经历两个夭折的痛苦。她不知道她最终会慢慢心冷和丈夫无话可说。她不知道她所以为的安全感实际上无处可寻，而她的孩子也都不愿留在她身边。

她还在书里走着，走过一行行田垄，走过句点般的路口，走过路旁孤立的电线杆。她已经能看到他家门前的两棵洋槐树，而那个慈祥的祖母正坐在门口树下的青石板上。

“不，不，快停下！”我痛苦地喊了出来，“砰地一声”合上书页。我要把它撕碎。刚撕了个封面，图书管理员就来了，把我轰了出去。而那时，阳光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