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母亲

《我的母亲》

作者:尤廷信

“五十年代嫁英雄，六十年代嫁贫农，七十年代嫁军营。”这句顺口溜浓缩了曾经的那些年代里中国姑娘们的择偶标准。于是在六八年岁末，我的母亲，沙湾村唯一的一个高中毕业生，嫁给了我的父亲，汉河村贫民代表的儿子。这是一个光荣而又幸福的婚姻。

一九七四年的阴历七月初七，大雨如注，村东的汉河水位暴涨，洪水冲出十多米高的堤坝，铺天盖地奔向村子。村里的精壮男人疯了似的冲向堤坝。母亲则背上三岁的姐姐，怀里抱着刚满周岁的我，仓皇逃出了村子。多年后谈起这段往事，母亲仍心有余悸，“那时的人真傻呀，男人们不顾死活去保家，要是被水冲走了，这个家还有什么意义！”

被洪水侵袭过的土地，贫瘠如沙，随手从田里抓起一把土，摊开手掌，顿时如流沙一般泄落。那些年，贫穷就像倾倒的多米诺骨牌，一年压倒一年。母亲常在夜里心如火燎，辗转难眠。终于有一天，在一本《农业知识》杂志里，母亲看到了曙光。西瓜喜沙喜水，价格喜人，在河滩沙地里种西瓜再好不过！

说干就干。春分一到，大地回春，搭棚育苗。谷雨过后，天暖无霜，瓜苗下田。五月把杈，六月授粉，七月瓜熟。西瓜翠绿欲滴，硕如圆锅。

虽然沿街叫卖让母亲倍感羞愧，可她依然坚持和父亲一人一辆平板车，分开叫卖。那时的农村实在是太穷了，母亲喊哑了嗓子，也很少有人出门买瓜。眼看着成堆的西瓜就要烂掉，母亲说:“要不咱去城里试试吧。”第二天凌晨，一辆雇来的拖拉机载着满满一车西瓜去了威海。

夜里，母亲和其他男人一样，在摊位前露天而眠。为了防蚊子叮咬，就将自己装进麻袋，只露出了脑袋。日里卖西瓜的空闲，母亲见路边一家理发店的手艺精巧，就站在店门口观摩了半天。回家后，我和姐姐立刻就换上了城里人才有的新式发型。还有一次母亲在一家居民房前摆摊。居民正往房顶太阳能里输水，热水喷出来，烫了母亲。母亲打听出太阳能的用途之后，就在摊位前的牌子上写下了“西瓜换旧太阳能”……我们竟成了全村第一个安装太阳能的人家。

收完西瓜，母亲又大胆尝试种上了白菜。还不到立秋，气温有些高，我们就给每一棵菜苗顶上了荷叶帽子。八十天后，白菜又喜获丰收。这次父母去威海随身带着的不是麻袋，而是一套破棉被。

先是村里人跟着效仿。后来附近的村子也纷纷种起了西瓜。西瓜种植面积越来越大，招来采购的商贩也越来越多。几年后，当地政府索性成立了西瓜节。看着大路两旁一车车的西瓜排出十多里，我骄傲地对母亲说:“这一切都是你和爸爸去威海闯出来的！”

后来母亲又靠着一本《果树栽培技术》在瓜田里种上了苹果，靠着“树上结果，树下卧瓜。”一举两得的种植方法，我和姐姐才衣食无忧。毕业，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