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亲的母亲

我母亲的母亲 我母亲的母亲

      我母亲的母亲

                 

    -写在2019岁母亲节

    姥姥轻轻握着我的手，＂兰儿，你听我说呵，我是福口，你要信我，你将来肯定会一天更比一天好，从今以后，你会步步高升！＂

＂你怎么会知道？＂我那时一定希望她是一个可以预言未来的女巫。

      我睁大眼睛看着她，我希望她预言一个美好的未来，我的心是那样的苦，我挣扎的太累。我看不到希望。

      或许是看到了我眼中的迷茫，眼中的挣扎，眼中的希翼，她的神情也显得更加急切：＂兰儿，我是福囗，你就信我这句话，你将来一定会越来越好，从今往后，你和弟弟都会步步高升！＂。她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句话。直到我点头，将信将疑地应承下来。

    没有想到那是我们今生最后的一次相会。最后的一次祝福。我是有福之人，我的姥姥把她所有的愿望和祝福送给了我，因为她女儿的生命在40岁时终止，白发人送黑发人。

    姥姥一生生有二儿一女，二个儿子都因为当时落后的医疗卫生条件，而得了婴儿破伤风早亡，只有母亲幸存。被宠溺的如珠似玉，两手不沾阳春水，不会烧火做饭，针织女红，家庭经济更是免谈。只知上学读书。师范毕业后当了一年老师，就跟当时在空军服役的父亲随军了。

        姥姥多次来部队，帮助妈妈照顾我们，我是姥姥带大的，跟姥姥的感情很深。姥姥很会讲古（苏北人讲故事）。她的故事，尤其是神化故事，开启了我的幻想世界。也同时变成了一种和母权对抗，追求自由的力量。

   

    外祖父则是姥姥抱怨泻气的一个角色，他有严重的哮喘，冬春季节尤其厉害，后来发展成为肺结核病，很早就失去了劳动能力，在母亲去世后不久也跟着走了。极度的沉默寡言，他就象那块门后角落里，那块不知道为什么放在那里的大黑石头一样的存在。

    姥姥活到了八十一岁。她去世时我正在美国挣扎，心里甚至觉得对她或许是一种解脱。她一个孤寡老人，虽然住在自己家里，却如同寄人篱下，终身劳作，没有过上几天享服的日子，因为我们姐弟，她好几回从死亡线上又挣扎着活回来了，她说没脸去见女儿。除了出国前给她寄了两百元钱，后来逢年过节也给她寄点钱回去。她走的时候说她已经活的夠夠的了，最后什么也吃不下，三天后就走了。那是父亲来美国时，有一天在饭桌上告诉我的。不知道为什么，当时泪水汹涌如泉，到泣不成声。继母当时还埋怨爸：怎么在饭桌上说这事，还让不让小孩吃饭了。＂

    现在我常常想，假如我当初如一位乡亲所愿，跨军区调到姥姥家乡的一个驻军医院，把姥姥接到身边一起生活会怎么样呢？也许至少我们姐弟三人会生活在一起，过平常人生活，送姥姥最后一程？

 

    在我的幻想世界里，我想拥抱姥姥，老年的姥姥甚至不敢跟我同床共眠，苦难如伤痕累累刻在她的脸上身上：＂难怪连个女儿都守不住＂。这样的话有人甚至当她的面这么说。她把自己守得象传染病一样怕传染给我。我心疼她，我特别想变得强大，去帮助她，帮助两个弟弟，可是在现实里，我常常又是脆弱的不堪一击。我想要的太多，结果什么都没有得到。等我终于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世界早已沧海桑田。 姥姥带着她的不甘离去。我带着不甘闯荡美国，妄图企及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就象妄图驾驶着飞船飞往月球一样，尽管这样说，可能会被不远的将来的人们所嘲笑，看哪，这个傻瓜用了这么一个简单的比喻来形容一个伟大的理想。有时，我甚至怀疑我们生活在一个虚空里，从苏北原始的农村，到桂林医院冰冷的太平间，再到美国的大都市，我在穿越，姥姥，父母亲和其他所有人，都是这虚空的影像，这些影像跟文字，音乐，色彩一样给你以感觉，这个感觉赋予我以生命。

    在一个梦里，我看到一个年轻版的姥姥，双手双脚交叠地坐在椅子上，娴静的注视着我，一如既往的带着淡淡忧伤，我默默地看着她，即陌生又熟悉，那是可以属于我们的一些东西。是的，母亲去世后第一次见到她时，她谴责我：＂我的那块肉呢？你怎么就把我的那块肉掉了！＂我忍不住捂住了扭曲的脸，失声抽泣。当着一屋子的人。她喃喃的安慰着我：不要哭了，我的泪早就哭干了，眼睛都快哭瞎了。＂一遍又一遍。就象父亲爱我更胜我的女儿一样，我想姥姥爱母亲更胜于我。但失去母亲的悲苦恐怕与失去女儿是一样的吧。

    我身负两个母亲的期望，我和女儿尽我们的能力，用我们的双眼看世界，用足迹踏遍千山万水，去寻找快乐的世界。身为人母，我不想再让自己失望。我要驾驶着飞船，寻找和企及一个快乐的旅行，我要让我的母亲和母亲的母亲的生命之火在我的生命里绽放。我希望等我离开的那一天，我能象一个老象一样，能够孤独地走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平静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