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想在雨中走走,却从未尝试过。
每当头顶上的云彩开始湿润起来,我总会第一个撑起雨伞,把那些欲说还休的小珍珠一个个全挡了起来,然后小心地拎起裤脚,慢慢避开外出透气的蜗牛,急匆匆地奔向干燥的地方。我想,大约因为儿时踩过的泥泞太多了,雨——总让我有些害怕。可是谁知道呢,偶尔我也会爱上自己一直逃避的事情,深爱着它的意境,却一再回避着它本身。譬如,我总想在雨中走走。
想象着,当我走在雨中,我的心应该是潮湿的。
撑起伞,突然间万籁俱寂,片刻之后只剩下雨的声音。像某个交响乐团在寂静的深夜从天而降,不分青红皂白地便开始演奏。你听,雨滴落在大大的老虎窗上闷闷的响,厚重而沉静,像鼓;它砸在桃花落尽的枝头,啪啪的,清冽又凄厉,像钹;而当它射入深深浅浅的水池中时,又会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像是拨弄了未调音的琴弦,大自然持着杂乱无章的乐谱,却演奏得井然有序。除此之外,还有雨滴被风吹散的声音,划破蜘蛛网的声音,亦有它抚慰万物时轻轻的呢喃。
我将伞合上,雨水落在臂弯里又迅速淌下,心,也跟着颤抖了。人们都说雨水是天空的眼泪,可是眼泪应当是灼热的、刺痛的,也是热烈的,澎湃的。但雨水是清冽微凉的,是宽厚而素贞的。也许,是那些人,误将这漫天的雨认作了自己身体里无处流淌的眼泪罢。
我把伞放进背包里,散步似的走在被浸了墨的柏油马路上。黝黑的路面上全是一幢幢褐色的小房子,大的小的,圆的扁的,是蜗牛外出散步了。是啊,原来他们也爱着这自天上来的一抹湿润啊,不惜冒着生命危险,摩挲着、享受着这大自然的馈赠。路边瘦弱的花花草草也纷纷弯了腰,但是我一点也不担心。因为这场雨后,他们定会顶着更明艳、更新鲜的色彩再次迎接微风和阳光。
雨,停了。空中的水汽还未消散,这个世界便开始苏醒了。雨中的世界仿佛是被调整了对比度的相片,闪亮着、跳跃着、张扬着,连经过的公共汽车也变得鲜艳起来。我又将雨伞拿出来细细得看,我想,今后的日子里,细雨微风,我应该用不到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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