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个温暖如春的冬季的下午，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大哥紧紧抱着父亲骨瘦如柴的身体，将脸贴在父亲干瘪的面颊上，哭喊着“爸爸，爸爸，你醒醒啊，你答应我啊，你千万别走啊！”哭声撕心裂肺。我也跪在他的床前，止不住地哭喊。二哥和弟弟一边抹眼泪，一边和赶来的村民给父亲换衣服。
侄媳妇将瘫痪在炕上的母亲扶了起来，哽咽着说:“奶奶，我爷爷走了！”妈妈先是愣怔了一下，然后就大声地哭叫起来:“老头子，你怎么说走就走了？烦我了是不是啊？你带我一起走吧！”
屋子里顿时哭声一片……
父亲的丧事过后，母亲突然决定——不再透析！
大哥含着泪对妈妈说：“我们已经没有了爸爸，可不能再失去妈妈呀！您就忍心让我们做孤儿吗？”母亲的眼睛里空空荡荡的，面无表情，似乎游离在另一个世界。
2019年的7月份，母亲患上了尿毒症，不得不通过透析来维持生命。如果是一般的尿毒症，就可以在县城的医院做治疗。但母亲的梅毒检测呈阳性，尽管医生说不传染，却拒绝接收。让她去市里的传染病医院。
起初，侄儿开车，父亲便陪伴着母亲，一大早就去市里的医院，傍晚才回到家。一周两次。透析过后，母亲越发的虚弱，再加上路途遥远，身体渐渐地有些支承不住。
父亲和母亲背地里在医院附近，租了一套两室一厅的旧楼房。房子光线极暗，墙皮有的地方已经脱落，地上残留下星星点点的灰土。我们见到后，都想换一个条件好点的房子，租金由我们来付。可是父母死活也不同意就认定了这里。无奈，只好依从了他们。
最初，是四弟陪父母住在一起，后来，两位老人熟悉了周围的环境后，就逼着他回家务工，生怕耽误他挣钱。我们兄弟姐妹，便隔三差五地就去看望父母。
尽管他们已经过了金婚，依然脾气依旧，说吵就吵，儿女们习惯了，孙子孙媳习惯了，就连小重孙们也见怪不怪了！他们的战争如夏天的雷雨，一会儿就会雨过天晴……
不过，自从母亲透析后，父亲就脾气大变，即使母亲动怒，他也不再接茬，任她闹来闹去。直到母亲的情绪平复下来。
母亲透析的时间大约四个多小时，父亲总是守在外边，寸步不离。那几个小时里，父亲连根烟都从未去外边吸。他怕母亲见不到他，心里不安。透析后，父亲总是将母亲小心翼翼得扶到轮椅上，慢慢推回出租的楼房。
被母亲照顾惯了的父亲，也开始学着服侍母亲了。他总是按着医生的话，给母亲买适合的食品。鸡蛋，鸡腿，瘦肉……只要是母亲随口一提的食物，附近没有的话，他也会坐公交车去几十里外的市区买。每次母亲见了我们，总是喜不自禁地夸父亲的好。
不知怎么回事，父亲的身体突然的暴瘦，他以为是老胃病引起的。我们不放心，让四弟陪他去医院检查。一连几趟，又是做胃镜，又是拍片子，折腾的父亲不耐烦了再也不肯去医院。就在一个私人的门诊，拿了些中药喝父亲一向自己说算。
父亲的胃口越来越差，一天也吃不了一个馒头，而且胃疼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母亲每天就用暖瓶给父亲暖胃，效果甚微。任我们怎么劝说父亲再也不肯去医院检查了
在母亲透析间隔时间长点的时候，我们就将二老接回家住几天。父母享受着四世同堂的天伦之乐！
父亲一点也闲不下来，稍有空儿，就料理菜园。母亲坐在一边就那么静静地看父亲忙碌……
母亲透析大约一年时，突然患上了胰腺炎，不得不住院治疗。我们兄弟姐妹和孙子孙媳轮换陪护，把父亲接回家，由四弟照顾。父亲的电话几乎不断地打……出院后，母亲却无缘无故地瘫痪了……遭遇这种变化，我们一下子真的无法接受。父亲却很坦然，还说他很乐意替母亲端屎端尿。我们伺候他还不放心呢！
母亲的状况越来越糟糕，除了说话外，几乎再也不能有任何行动的能力。她变得易怒又任性。动不动就发脾气父亲简直就成了母亲的撒气桶。有时，我们都觉得母亲的态度有点过分。可父亲却说，母亲是在寻找安全感，他非常的理解……
父亲的腹部胀痛的厉害了，侄儿带父亲去医院检查，却被留院治疗了！母亲见不到父亲，便慌慌不安起来。我下班回家后就对我说，要打电话报警，把二哥抓起来，我问二哥什么情况，二哥笑着说，出去抽了根烟，母亲一眼没看到，就耍疯了。非得报警不可……
父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是胃癌晚期，这个噩耗对我们又是个沉重的打击。我们的眼泪只能偷偷地流……
父亲也不能起来了，两个老人都病倒在炕上，我们几个孩子每天轮班守护。村子里的人也时常来看望。
父亲是个极为刚强的人，只有睡梦中，才偶尔呻吟几声母亲后来几乎整夜不眠了！她一会让我们扶她起来，一会又让我们把她放下，一会翻这边来，一会儿又要朝向另一边……我们一直被母亲吩咐的忙个不停。
父亲有时背对母亲，母亲就闹起来，说父亲不想理她了，必须要面过来。其实我们知道，父亲的病已经比母亲严重的多了……
父亲还是先于母亲离开了我们。母亲总是朝向父亲的方向躺着……任凭我们怎么劝，她也不再透析。
父亲去世的第十八天，母亲也离开了我们。父亲与母亲合葬在了一起。如果真有来生的话，或许他们依然会生死相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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