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有无数次想要写下这些琐碎的冲动,可是身心的疲惫最后能够留下的喘气时间都用来积累下一刻的力气了。其实我并不是一个坚强的人,有时候特别想任性一把,然后等待那些心地柔软的人来身边给个拥抱。可是,每次我想要放弃,却总有更大的声音告诉我要抓住,因为人生中这样的时刻是不多的。有一天你想要那样的人生,那样的人生却未必能够在你的手中。既然还有今日,那么什么山高水长、道阻且长,都无法停下此刻的脚步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习惯了一个人走夜路。直到如今,最深的夜,还是要一个人度过。当上帝把周围一切的人都屏蔽了,能够依靠的就只剩下了上帝自己。度过了求死的阶段,开始求哭。想要一个月的时间什么都不干,就只是哭泣就好,把那些积攒的眼泪一并开闸放掉。
深深的孤独感包裹着我,最初,我们都期待能够在这个他乡拥有几个新知。如今,我们二人都已经放弃了这个期待,因为我们的生活中,“友谊”已经是奢侈品。既买不起,又维护不了,给“友谊”最好的归宿就是让它不要来,不要来,不要来!这样比靠近了再说抱歉要好得多,省去了解释带来的误会和伤害。 按照我自己,我有一大堆的理由给自己辩护并吐他人的槽,但是太多的事情,靠自己的理性和意志都是无法拒绝的。身体和灵魂天天交战,赢了的总是灵魂,因为灵魂是在上帝的手中。
如果从前的家法是为了在这个世界的生存能力就愿意操练意志、强身健体,何况如今是为呼召、为异象呢?有人问我,你们当初怎么下了那么大的决心的?其实,我们非常清楚,我们没有下任何决心,完全是这个决心制服了我们。以至于进入这个外人看起来痛苦的环境,我们的灵魂就开始欢呼雀跃。不同的是,经历父亲的死亡,痛苦和欢呼常常交错得看不清楚。是的,我承认,这番重创之后,我再也没有一张纯粹的欢乐的照片。即使我已经在接受这个恐怖的、面部可憎的现实了,我还是一眼看得出自己哪些照片是在2016.11.9之前的,哪些是在那天之后的。也或者,一个局外人也能轻易识别出来。
永恒是一个永远骚动不安的感受,除非某天终于和永恒相遇。有时候想,如果今生没有那样的欢愉——没有机会任性地哭,那么就到时候攒到审判台前一起哭好啦;如果到时候已经是没有哭泣的时候,那么我想我也一定不会因为一生没有再任性地哭过而后悔。毕竟“哭泣”并不是会存到永恒的,而哭泣之后的“欢呼跳舞”则会。只是,仍旧活在地上,短暂的肉体思念将来的永恒,就不免伤痛。
这是多坏的一件事吗?不是的。某个意义上,活在这个世界上,却从来不哭泣是一件比哭泣本身更绝望的事情。因为我们在今生并未完全,我们的状态叫做“I believe, help my unbelief." 我们都没有去过天堂,所以,我们谈不上“思念”天堂,我们是“盼望”天堂。对于天堂,我们的期待都是残缺的,因为我们的今生不匹配永恒的概念,只有到了那时候,我们才真的知道天堂到底是什么意思。
有那么多想不通的事情,我知道,最后我不需要追求想通。我能够做的最好的事情,就是把它交给神。它还伴着痛苦和无助,伴着眼泪和哀伤,伴着惊诧和意外,但平安本身就不是源自于自我掌控,而在于那一位他不欺哄我们,他不让我们失望。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叹息,一路欢呼。不断失落,不断调整,不断再失落……生命被拓宽,手脚都更加结实。我不是不知道自己的需要,如果有选择,我也许可以更轻松、更舒适,庆幸的是,现在没有选择。我在上帝面前也学会了委身于“没有选择”之中。
“没有选择”一点儿都不轰轰烈烈,一般来说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在这个状况中,没有掌声,没有鲜花,甚至没有理解……还是那句话,如果他人都看不到,那是最好的时刻。因为你失去了被试探的机会,你无法自我欺哄,你必须诚实地面对神,没有人和事给你背书。
以前我想,马丁路德怎么会有那么大的良心的平安?虽然他在上帝的圣洁面前恐惧战兢,但他在整个洪流中竟然有越过许多层权威的良心的平安。而我,我永远都不会是马丁路德,我的良心惴惴不安。说了一句话,要在背后道歉两次;说了两句话,就开始怀疑自己;说了三句话,世界观就需要重建一次。
“没有选择”一点儿都不浪漫,因为它是由每天无数的琐碎构建起来的。就像很多情侣想象结婚后一定浪漫,结果得出来“婚姻是爱情的坟墓”的结论。按照一般对“浪漫”的定义,每天的琐碎生活,加上那些怒怼你的情况,加上那些不被理解的情形,加上一次次崩溃的体验,加上服事中的游移、彷徨和困惑,如果再加上非常有限的pay,差不多是能够想象到最不堪的生活了。但如果我们理解的“浪漫”是指,一切的糟糕体验中常常有圣灵的提醒和浇灌。那么,是的,“没有选择”是最浪漫的生活,没有后路可退,没有担不起的试探给你存留。
父亲之后,我已经明白一件事:如果我的人生失去了呼召,我就算彻底结束了。我可以接受更糟、更坏的事情,唯独不能接受异象的丧失。如果说我的人生还有价值,那么就只有一个价值。上帝给我最美好的礼物就是他不仅拯救我,并且他也是从最初创造了我的那位,我的一切都源自于他。如果上帝只是半路上遇到我的一位盖世英雄,那么就此将生命的意义交付给他也许是最大的悲剧。但上帝并不是这样,他甚至在创造我之先的永恒里已经为我选定了人生的意义。牧师说,按照世俗城邦来理解,本来应该是“创造---堕落---平反---成全”的过程,但上帝做的却是“创造---堕落---救赎---成全”。此伟大君王,不仅拥有无上的权柄,也是“爱”的本体,祂就是爱!
有了这最大的平安,也就满足于晚上回家路上的10分钟散步时间,满足于一个人面对人生最深的夜。
不愿意给人伤感的印象,请原谅我是一个难以激动的人。人生最激动的事情已经在亘古预定了,在2000多年前发生了,渐渐地就成了一股源源不断的力量川流不息,却是润物细无声。我想,再一次激动的时候,很快就会来,如此看来,也应该珍惜这不长的跌跌撞撞的人生,毕竟到那时,我们再也不会跌跌撞撞了。到那时,我一定是激动的、狂喜的,并且持续激动和狂喜。 虽然我们常常哭着哭着笑了,但今生总是的激动和狂喜都是有限的。想家的时候,我就更加盼望天上的家;在此地上我早已无家乡。丁老师说,“我知道,中国永远不会是我的家乡,而美国也不会是我的家乡;总之,在这个地上,我终究是没有家乡的。”在地上没有家乡,真的也不是件坏事呢。我们的家乡在天上,但我们还没去过,想想,真的很期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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