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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历十五年》之孤独的天子

《万历十五年》之孤独的天子

作者: 朽木门枝吖 | 来源:发表于2021-08-28 15:41 被阅读0次

    《万历十五年》是黄仁宇先生的成名之作,在其中首次以“大历史”观来分析解释明朝兴衰的症结,许多被史学家忽略的细枝末节,其实在冥冥之中决定了历史的走向。黄老先生的这本书,列举了万历皇帝在位期间对朝廷举重若轻的几名人物,篇幅精炼却不乏作者的思考,走进他们的世界,品味他们的苦辣酸甜,明朝末期的历史即像散乱的珠子被无形的绳子串联起来。

    首先我想说说的是万历皇帝,这位堪称历史上有名的“罢工典范”,后人对其治理江山不上朝不理政的方法多有不满,也理所当然地把他当做明朝江山覆灭的罪魁祸首。诚然,作为皇帝,他连合格都算不上,但单单从普通人的角度去回味万历的一生,却又有新的发现。

    万历皇帝朱翊钧,本是皇室旁支,皇帝的担子怎么也轮不到他的头上,但是由于他的叔祖正德皇帝驾崩后没有子嗣继承大统,大臣们和太后商议迎接万历的祖父继承皇位,即为嘉靖皇帝。嘉靖皇帝前期亦是励精图治,踌躇满志,但后期却是令人大失所望,四处寻仙求药,渴望长生不老,前朝事务被理所当然地抛之脑后。万历皇帝仿佛继承了祖父的三分热度性格,在继位之后,开辟了“万历中兴”,本朝万事复苏,颇有欣欣向荣之态,但是好景不长,在疲于应付强大的文官集团之后,他开始了长达二十八年的“罢工”。性格骤转是不可能的,一切缘由在他的经历中都可窥见端倪。

    万历10岁即位,年幼的小皇帝难以亲政,但是在传统的朝廷体系之中,他不需要有太有主见,只要履行好皇帝的职责就行。有内阁大学士的智慧,秉笔太监的代笔,年幼的小皇帝只需要朱批就算做到了本职工作,况且还有“大伴”冯保和首辅张居正的辅助,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当然,当好这样的皇帝不难,可谁也不想就这样终了自己的天子使命,他亦胸怀天下,满是雄心壮志,也曾渴望做个名垂青史的好皇帝。

    万历皇帝想做好好皇帝也不是说说的,他潜心研习经书、书法、历史,提升自身素质,遵守礼法,情愿日复一日地这样重复着枯燥乏味的生活。他一表人才,声音洪亮,端庄沉稳,胸怀经纬,连祖宗都不耐烦的琐碎的礼节他都能一丝不苟地完成,为了替苍生祈福,他不辞跋涉,吃下连官员们都吃不下的苦。若不是一心为社稷,又何至于此?

    但是他即使身为皇帝,他也多方面受着掣肘。一方面来自首辅张居正,张居正提倡节俭,他就不能奢侈,作为帝王之师,张居正对其极为严苛,若前一日布置的课业,后一日无法熟练诵出,便会遭到严厉批评。张居正作为重臣,自是德高望重,万历对其崇拜、依赖,对其教导之恩满怀感激,但这种正面情绪过了头,也为后来万历性情大变埋下了种子。另一方面来自万历的生母,慈圣皇太后李氏。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太后在这方面也算是煞费苦心,从小对其严厉教导,维护江山责任之大,大于个人的幸福得失,万历即位之后,小皇帝和生母之间便被这泰山般的责任无形之间隔阂了,寻常人家中的天伦之乐,在皇家却是极其奢侈的。万历在人前人后都必须端着皇帝的架子,可是无人记得,他还只是个孩子,即便是记得,那又如何,根本无人在乎。即使是生母,也要以江山社稷来架着他,骄奢淫逸,明令禁止,只要大伴做出对皇帝不利的报告,皇帝甚至会受到长达几个小时的长跪惩罚。曾有一个宦官为了讨好小皇帝,带其彻夜笙箫,太后得知后,跪谢宗庙,想废除帝位,以安社稷,万历恳切乞求,保证痛改前非,才被原谅,并和首辅张居正制定下改错的措施严格执行。

    在这些努力之下,他本可以是个好皇帝。

    但是童年的压抑,终在经年累月后爆发。一切的转折点,都是那次“国本之争”。太子在历朝历代都是“国本”,万历子嗣众多,大臣们纷纷上书请求立储,遵照着“立长不立幼”的原则,理应册立皇长子朱常洛为东宫,但是万历偏爱贵妃郑氏之子——皇三子朱常洵,并意欲立其为储。但这种违背祖训的事如何使得?大臣们纷纷激言反对。可是那些大臣们又何以了解这孤独的帝王呢?万历从小便处处受着约束,身为皇帝,这天下最尊贵的人,却难以拥有自己的喜怒哀乐,一切都是为了社稷,可是皇帝也是人,是一个有情绪的人。满天下都把他当做国家机器运转的一颗棋子,只有郑氏除外,她喜爱读书,智慧机敏,为自己排忧解难,还和自己有共同语言,宫中人大多因身份而畏惧自己,疏离自己,自己就是孤家寡人一个,突然有这么一个人,既温柔贤淑,又聪敏颇有才干,还敢直言自己的弱点,把自己当做一个人来对待,这种温暖让久居阴冷之中的人格外珍惜,所以万历待郑氏从一而终。可是如今,大臣们不仅在自己册立郑氏贵妃之位就颇有微词,而且自己在册立太子之事上都没有决定的权利。身为九五之尊的万历怎么咽的下这口气。问题的根源往往不是事情本身,而是长久以来的宿怨。大臣们是惯会唱反调的,身为皇帝无法随心所欲也就罢了,事事都要受到牵制,自己做不了天下之主,胸中有韬略却要事事听从这些酸腐书生的意见,他们有时甚至不惜以死来博得一个千古忠臣的美名,这皇帝当得要多憋屈有多憋屈。年轻的皇帝这时还没有明白,为了维护帝王之尊,妥协和制衡是必不可少的,不通此法者,往往只能受制于人。

    欲戴皇冠,必承其重。想要做好一个皇帝,显然没有那么容易。在坚定的信念面前,任何困难都不足以让其却步,但是若是信念被摧毁了,一切动力都将土崩瓦解。前文提到过,万历对张居正可谓是崇拜到了极点,张江陵学富五车,才学斐然,面对繁杂的朝廷之事,也能理清思路,切中要害,正是在张居正的辅佐之下,才有了“万历中兴”,对于其提倡的节俭之法,万历自己也毫不含糊,但是谁能想到,就这样的贤臣,却贪污受贿,出行竟乘32人之舆,排场之大,万历也望尘莫及。还有结党营私之嫌,张居正身为首辅,位极人臣,提拔之人无数,对于他提拔之人,自然对他们有知遇之恩,他们对张居正自然是尊敬有加,再加上那些阿谀奉承之人,反对张居正之人自然视其为一党。在张居正病故后,欲加之罪又何患无辞,即使张居正一心为社稷,又何以辩驳呢?就算辩驳得了,谁又真正在乎呢?政治上的是非对错哪有真正的黑白那么简单,其中曲折,局中人才明了。只是可怜了小皇帝心中的偶像在此化为凡尘,那一颗坚强而又脆弱的心中,迸发了被欺骗的愤怒,那纵横官场的首辅,哪里又能料到死后被清算的下场呢?

    张居正对万历正面影响太深了,所以一旦发现了他的不堪,愤怒的反噬才会格外霸道,吞噬了理智。还有那一直被压抑的痛苦,此刻才冲破桎梏。年轻的皇帝心中的情绪,谁又懂呢?

    最后清算了张居正,收拾了冯保,万历皇帝认为自己终于可以做回主了。可是命运的无常总是这样,你以为的自由其实只是另一种形式的制约,逃脱了冯保张居正的约束,反张的文官集团独大,没有了针对的对象,他们把矛头对准了根基不稳的皇帝,批驳接踵而至。万历累了,他想不到该如何去应对,他的种种抵抗对于文官集团都像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难以致命,自己对此深感无力。既然改变不了,那就这样吧,他们想怎么样就怎们样吧。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万历只能以消极怠工来做出无声的抵抗……

    对于这位孤独的皇帝,他可以做个好皇帝,但是不得其法,或者说明朝的制度弊端让其深感无力。种种因素加在一起,只能让一颗本该耀眼的明星在历史的长河中化为一声叹息,任后人再怎么惋惜,也不能改变那颗明星归于沉寂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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