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草
我把石头还给石头
让胜利的胜利
——海子
在很长一段时间中,我都不曾过分地注意春草这个女生。我对她的了解也始终停留在最开始的一点不多的印象——她是个很普通的女生,在我们班众多的女生中一点也不惹人注目。
中学的三年中,我和她也没有说过几句话。她个子矮小,学习认真,尽管成绩不突出,但还是坐在第一排,是教室最左侧靠窗的位置。而我学习极差,老爹早就给我安排好了中学结业去当兵的出路,我只等着拿到毕业证拍屁股走人。理所当然地,我坐在教室地最后一排,嗯,也是最左侧靠窗的位置。
我曾经看到过春草注视窗外的侧脸。看起来还蛮可爱的。这就是我当时脑海中的大致印象吧,最多不过如此。我们之间的距离太远,远到让我觉得在心中评价她一句也是多此一举。
毕业的时候大家一起去吃饭,当时学校附近的饭店都生意兴隆。毕业的中学生好像要把这一辈子的钱都吃光喝光才罢休,饭店的老板好像要把下辈子的钱也挣够还不甘心。
我不记得我们去的哪一家,这听起来很奇怪,毕竟怎么说这件事也值得记住。
不过不记得也没什么,反正那附近的饭店也没什么区别,最多是餐巾纸上印的字有些不同。
那是我和春草第一次一起吃饭,也是最后一次。但我们甚至没有同桌相坐。
说到底,这一顿饭其实不会改变什么。有些人之间有矛盾,可能喝了酒说出来就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就算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以后会不会联系呢?
当我去了遥远高地,你们这里会有谁记得我呢?
有一天我在和异族的战争中被炸的残缺不全,你们之中有谁会为我痛哭流涕?
反正我也不需要。
我和几个哥们去给女生敬酒,敬到最后发现这个桌上男女都有。也对,班里人数没那么正好,会有一张饭桌男女混坐,这种好事当然归到班长那几个败类身上。
我说班长你他妈真不地道,有这种好事怎么不叫上哥几个。
其实我就是想说两句混话,心里不知怎的有点烦躁。可能所谓的离别真的不是矫情,我也是十八岁的青少年。
我身边的哥们都随声附和,班长我今天不灌死你丫的我他妈就不是男人。
桌上一个素来剽悍的女生哈哈一笑,你他妈把他灌死你也不是男人。
我们都呼啦笑了起来,哥们脸上有点尴尬说老子不跟你计较,来班长跟我干了这杯。
那女生还不服气似的满上一杯,一仰脖灌进嘴里,老娘替班长喝了你能怎么样吧?话没说完又满上一杯,一仰脖又喝了说这是老娘回敬你的,你要是男人就我一你三咱看看谁先趴下。
班长一看好像有点不妙,说你俩别玩真的,意思意思就行了。
那女生脸上红得要滴出水来,不知道是不是喝多了,但看起来像是要哭出来,我觉得有点不妙,果然她又去拿酒瓶,但被旁边的另一个女生拦下了。
我当时没注意是不是春草拦下的她。这让我多少有点遗憾。毕竟如果是春草的话,我以后的回忆也能多点。可那时候谁会想到以后的事情呢?
那个女生把酒瓶夺了过来吼道你快点给我。再给我喝一杯。
她对着酒瓶喝了半天,我和几个哥们再加上班长几个败类都惊呆了,谁也没想到这姐们儿能干出这么汉子的事情来。
等她放下酒瓶,脸上的酡红几乎蔓延了全身。衣服没能覆盖的肌肤全都变成了鲜艳的红色,在满室安静中夺人眼目。
班长。
她说,眼神迷离,神态谨然。语气中有即将赴死的慷慨决然。
班长一凛,啊?
班长我都暗恋你三年了你知道吗?!你这三年你知道我有多少次想跟你表白吗?可你他妈正眼都不看我,别说你对我还不错的鬼话,你他妈对哪个女生不是温柔体贴?老子的寝室里八个女鬼有七个半为你单身可你正眼看过谁你对谁都那么好老子知道你这是谁也看不上那老娘还打扮得花枝招展地玩个屁啊?可你那么温柔……我他妈不可能不喜欢你啊操……
她说到一半就哭了起来,然后一边哭一边把话说完,我们都安静地听着,有个女生去拉她但是被她甩开了。班长那个败类一脸如遭雷击的呆样儿,不知道该干嘛。
哭着的女生最终倒在沙发上,又被几个女生扶起来。她推开所有人,踉跄着跑了出去。
我踹了班长一脚,追啊,傻逼。
班长犹豫了一下,终于出去了。
败类。我旁边的哥们儿看着班长出去的背影骂道。
我说,傻逼。但不知道在骂谁。
我们又闹了一会儿,气氛渐渐又欢快了起来。
走出去的时候我看见了春草。
她当时被旁边的女生喂了一颗花生米,嚼了两下便露出满足的微笑,眼睛可爱的眯起来。
我没办法形容当时的感觉,被温柔的闪电劈中也不过如此。就算非要形容春草当时的样子,除了可爱也没有别的词可以用。
可是……
哥们儿说咱们回去吧。我点点头。
他往前走,但我没有跟上,他又叫了我一声,你怎么了?
我无意识地回答他没事,但没发出声音。
可是。
喂,你不是醉了吧?
我怎么可能醉了呢。我可是号称千杯不倒的啊。
这个时候我应该跟上哥们儿的脚步,并带领他走向下一个战场。
可是!
可是我在那一瞬间爱上了春草。并且这件事永远不能改变。
那天我还是带领哥们儿走向了下一个战场。不过那天我控制自己没有喝醉。我怕自己喝醉了把我爱上春草这件事说出来。至于我为什么害怕这件事,我也不知道啊操。
在毕业两周后,我只身抵达遥远高地。没人送我,也没人接我。我站在新兵营外边,看着里头训练的新兵。
一群笨蛋。我低声说。
拿出在车站买的烟,我抽了几口,扔在地上用脚捻灭。
妈的,老子来了。
我老爹根本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要不然也不能使尽浑身解数才把我送到遥远高地当个列兵。傻逼都知道来这当兵十有八九不伤即残,至于剩下的一二……
都他妈成烈士了。
老爹在我出门前就说了一句话,兔崽子,老子能帮你的就到这儿了,你他妈小心着点,你娘还等着抱孙子呢。
我嬉皮笑脸,要不我不去了?
然后我被我老子踹了出来。
来遥远高地三个月,新兵训练刚结束我们就被扔到了战场上。
新兵训练跟军训也完全是两码事。我们的训练就四件事,第一是知道被高地人称作黑鬼的异族到底是什么东西,第二是怎么杀黑鬼,第三是怎么活下来,第四是怎么痛快地死。
遥远高地海拔很高,整天刮着大风,原住民都被吹得红彤彤的,像镀了一层釉子。三个月下来,我们也被吹得红彤彤的,像刚出窑的瓷器。
那天连长跟我们训话。
新兵蛋子,操他妈的,像你们这样的新兵蛋子一年来好几批,老子烦都烦死了。都他妈给我记住,老子不用你们杀多少黑鬼,黑鬼多得跟他妈耗子似的,杀不干净。都他妈给我活下来,记着,等回来的时候,谁身上没伤谁就是你们的排长。当然了,你要缩在后边黑鬼是打不着你,但老子打得着。咱们高地兵营的神枪手不打黑鬼专打缩头乌龟。小兔崽子们,都记住了吗?!
是!!!
那一刻吼声震天,我们这些兔崽子都热血沸腾。谁也不觉得黑鬼可怕,谁也没想到自己会死。
遥远高地是个草原,可能是因为风太大,很少会有太高的草,大多数的地方都只能没过人的小腿。
我们新兵一人只发了一把军用匕首防身。
老兵全都弯腰前进,跟训练的时候做给我们看的一样。虽然脸上还是一副不耐烦的表情,可握枪的双手一点也不敢放松。
在我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一个老兵放了一枪。
这一枪拉开了战斗的序幕。
数不清的黑鬼从地上冒了出来,几乎是毫无章法地向我们冲过来。此起彼伏的枪声对他们没有一点影响。他们不知疼痛,他们不畏死亡。
我们被安排在黑鬼密度最小的一侧,向我们张牙舞爪冲过来的黑鬼只有几十个。
老兵和黑鬼近身搏杀的时候,还没有黑鬼冲到我们跟前。但黑鬼冲过来的那种一往无前的气势还是惊动了我。我也看到了很多新兵两腿发颤。
在近身搏杀中,老兵不可避免地出现了伤亡。当黑鬼冲到我们跟前的时候,老兵的鲜血已经喷在我的脸上。
鲜血温热。
我操你妈!
我骂道,然后冲向一个黑鬼。他举起手里的武器砸过来,我一举手握住他的手腕。但他的力气比我的大得多。我只能让他手落下的方向偏离一点。
但这已经够了。我一侧身将匕首插进了他的眼里。
匕首刺破他的眼球,深深地扎进了他的大脑里。
温热的血液喷在我的脸上。
黑鬼不再动弹,我开始费力地喘息。这一瞬间是如此惊险,我甚至来不及害怕。
我嘿嘿地笑了起来,操他妈的。我小声说。
最重要的,我毫发无伤。
春草,我毫发无伤。
我理所当然地当上了排长。
小兔崽子表现不错,没有吓得尿裤子还杀了一个。有老子当年的风范。等着吧,过个七八年你要是没死,老子现在的位置就是你的。
遥远高地的营长这么跟我说,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像个慈祥的老爹。
是!我敬了个礼,喊道。
新兵一共三百人,第一次上战场废了一半。废了的一半里边有三分之一是死了,三分之一是重度残疾,三分之一是吓傻了。剩下的一半全归我管,用营长的话说,一年后这些人还能剩下三分之一,就是老兵了。
这次突袭死了十个老兵。
那十个老兵,就是兵营为我们这些兔崽子付的学费。
春草,你肯定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么悲哀残忍的事情存在。也肯定不知道我正在这样的悲哀残忍中挣扎着活下去。
所幸你也不用知道,我会用我的生命把黑鬼挡在遥远高地之外。他们永远不能惊扰你的生活。
但是他妈的,我的命在这里一文不值。
我在遥远高地的生活……这他妈也叫生活?
在能利用的时间里能干什么干什么,睡觉,吃饭,上厕所,洗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叫去打黑鬼。这群耗子一样的丑家伙不仅杀不干净,还不一定什么时候就出来一波。
有天晚上我刚打完黑鬼回来,用水冲了冲伤口。这种事情没人敢跟我抢,在这里拳头大官就大,武力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标准。
快一年的时候,我就数不清自己杀了多少黑鬼,也不记得受过多少伤。那次连长跟我说过,是五千几还是三千几。他说你个小兔崽子太他妈狠了,天生就该在高地当兵。
我说行啊,反正给钱多,当一辈子兵够我孙子花到抱孙子了。
连长说那你他妈赶紧请假回家娶媳妇,留好了种再回来,要不不知道哪天就他妈躺山上了。
躺山上是高地的说法,黑鬼的老窝就在山上,躺在山上就回不来了。
我说行啊,到时候你得给我假。
高地的规矩,新兵两年不能请假。
一晃我已经待了五年了。
操。我低声骂了一句,把绷带绑好,走到兵营外边的石头上。背着风点上了一支烟。高地兵百无禁忌,可这里除了烟什么都没有。本来有酒,可高地兵谁也不敢喝,跟黑鬼干仗就怕脑袋不清醒,再大的量也不敢冒那个险。
烟抽了一半,一个列兵过来,求我说,连长,分根烟吧。
看着他讨好的表情,我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把他的脑袋几乎摁到地上。等他抬起头来,还是一脸讨好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好笑,哈哈笑了起来,把半包烟都扔给他,兔崽子藏起来,省着点抽。
列兵赶紧把烟揣进怀里,谢谢连长谢谢连长地叫个没完。我一脚把他踹一边去,说赶紧滚一边去。
当年我带来的那一包烟,除了在兵营外边抽了一支,其他的都被老兵抢走了。但快五年过去了,我一包烟也没买过。那些抢过我烟的老兵,要么死了,没死的都知道一个月给我两盒烟。
春草,可是,春草,每次抽烟我都想起你。
我戒不掉烟。
除了兵饷以外,杀黑鬼也有奖金,因而能在高地当个五六年兵死不了的,这辈子的钱也就挣够了。但在高地能忍受五六年的人,除了杀黑鬼和抽烟,几乎什么都不会,就像被流放到外国的人,时间久了,就不记得在自己家里怎么活了。
我有时侯会想回去,可是我不知道回去干什么。我把这些年所有的兵饷和奖金都寄回了家里,老爹老娘这辈子混吃等死早就够了。
我娘要抱孙子,可我要是忘不了春草,怎么给他们带回个儿媳妇去。
高地上刮起了滚地风,这种风就像贴着地皮刮一样,而且硬的像刀,刮过一遍草地就矮半截。高地兵最恨这种风,吹得人站都站不稳,打枪也就没了准头。
黑鬼最喜欢这种时候出来。
我带着几个兵趴在地上,慢慢地往黑鬼的方向移动。我们都没带枪,一人带了几把匕首。
黑鬼眼神不太好,趴在地上他们就不太容易看到我们。但他们鼻子好,滚地风给我们带来的唯一优势就是我们逆风前进,他们闻不到我们。
每次滚地风都是一场豪赌。我们不比谁的枪法好,谁跑得快谁力气大,我们只赌谁先发现谁。
谁先发现对方谁就赢了,赌注就是命。
一路杀到山脚下,我才意识到这次有点顺利得过头了。深入敌后有时候是好事,可我这个小队一共不到十个人,怎么看都是凶多吉少。
操。我骂了一声,我微抬起头,示意他们往回走,可走了不到一百米,就看到两只黑鬼。
没办法,现在他们是下风向,我们几乎同时发现了对方。
上!
我低声吼道,然后拿着匕首俯身冲了过去。可越来越多的黑鬼发现了我们。
妈的。我们被黑鬼包围了。
一边和黑鬼搏杀,我一边观察着,三十个来黑鬼,方圆百八十米的黑鬼基本都聚在这了。
想办法冲出去往营地跑。
我对他们说,避开来的时候我告诉你们的那些地方。
兔崽子们一个个都跑出去了,就剩下跟我讨烟抽的那个。黑鬼还有十来个。
我一拳打碎了一个黑鬼的脸,叫他,快跑!
连长!他喊了一声。我知道他这是不忍心丢下我。
操你妈,快滚!
我一脚把他踹出了黑鬼的包围圈,他才踉踉跄跄地跑了。
一个黑鬼趁机抓住我的腿,要把我摔到地上。我顺势抬起另一条腿在半空中转了个圈,一脚踢歪了他的脑袋。
落地之后,剩下的黑鬼都扑在了我的身上。
我没办法回忆起刚才我都干了什么,不管是谁都会以为我死定了。可我活了下来。
嗯,至少暂时我还没死。
不过也差不多了。我现在浑身上下无处不疼,无处不在流血。我的血和黑鬼的血混在一起,发出刺鼻的气味。嗅觉灵敏的黑鬼都远远地躲开。
我竟然因为伤得太重而有了喘息的时间,这真讽刺。
遥远高地的人都忘不了的蓝汪汪的天,此时此刻正安静地俯视着我。这蓝汪汪的天。
这里的兵大都没亲人,像我这种被亲爹送来的倒霉鬼是少数中的少数。那些没亲人的兵,活不下去了就看一眼蓝汪汪的天,看一眼,就能继续活下去了。直到被黑鬼杀了。
我看着那天,看着看着就想起了春草。我也想在死前过电影一样回忆一遍我俩一起经历的岁岁月月。
可我只记得她眯着眼睛微笑的画面。我们没有一同经历过什么。我这些年翻来覆去的回忆,都只有那一个微笑。
我想看她一眼。
就一眼。
我比活下去更想看她一眼,可想要看她一眼,我就得活下去。
那就活下去吧。虽然不一定做得到。
回到营地的时候我几乎已经虚脱了。
营长看见我的样子什么都没说。我狼狈地趴在营地门外,几乎没有说话的力气。营长看着我,安静地抽烟。烟雾从他的嘴里和鼻子里喷出来,渐渐飘散在空气中。
抬进去吧。
营长最后说,然后他就走进了营地里。我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高地兵从来没有这么狼狈地活下来过,我们都学过怎么痛快地死。可谁都没教过狼狈地活。
我不想解释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谁会相信我是为了看一个没说过几句话的女人而活下来的呢?
谁相信谁不相信,又有什么所谓。
养伤半个月,我已经能够下地行走了。我去和营长请了假。营长看着我,又低下头去,一口一口地抽烟。
你怕死吗?
营长淡淡地问。
不怕。
那为什么爬回来?
为了请假。
营长点点头,不给呢?
等你给,或者等我好了自己走。
营长点点头,滚吧,别回来了。
说着,扔给我一盒烟。
我敬了个礼,再见营长。
然后转身离开。
你的钱我都寄给你老爹了,他……你滚吧。
我从遥远高地回到学校,跟学校的老师打听了春草的消息。可除了知道她嫁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别的消息什么都没有。
我到那个城市,找了个小旅馆住下,慢慢地打听春草的消息。我身上没多少钱,只有营长放在烟盒里的一点。
好在有高地兵的连长证,小旅馆也不敢多跟我要钱。我顺便帮他们打跑了几个流氓,后来老板就没跟我提钱的事儿了。
我跟老板聊起来过春草,我问他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从我的家乡嫁过来的姑娘。他说要是嫁到旅馆附近,那后街算命的应该认识。可那个算命的已经很久没来过了。
我拦了几个小流氓也帮我找。
有一天一个小流氓跟我站在旅馆门口抽烟,他跟我打听黑鬼的事儿,我就给他讲了点我受伤的经过。
他问我,要是你再当几年兵,是不是就当营长了?
我说是。
真可惜。他说。
我说不可惜。
那一刻我看见了春草。
她从街道的对面走过,我看着她的正脸变成侧脸又变成背影。
一个小流氓跑过来说大哥我打听清楚了,那个女的就是您要找的。用不用我给您带过来?这一片我说了……
他没说完我就一脚把他踹在地上,看着春草的背影渐渐在人潮中消失不见。
我终于看了她一眼。
我再也不能回到遥远高地,我除了杀黑鬼和抽烟什么都不会。
我不知道在遥远高地以外的地方怎么生活下去,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快被逼疯了。但我回不去遥远高地了。
可是,可是我已经看了她一眼。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茫茫的人海中。
PS.这篇小说是我完全用手机打出来的。谨作纪念。感谢我的Lumia 610c。
大熊先生
2013年11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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