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文里头,“党”这个字往往带有不好的意思,如“党同伐异”、“结党营私”,但是当我们接触西方民主制度以后,却说政党政治是责任政治与民主的基石,两边意思似乎天差地别,其实,西方也不是一开始就认为政党是好的,至少到华盛顿都还不这么认为,华盛顿认为全国应不分彼此同心协力,也就是说不要分为党派,而他卸任时,还谆谆告诫以党派之私行事会为国家带来危机。
华盛顿是对的,但也是错的。
他的预言正确,在他之后的美国,的确因为政党恶斗发生很多危机。那么华盛顿错在哪里?他错在,这个世界上,不是人人都是华盛顿,所以华盛顿不分政党的理想,只能说是个乌托邦思想,现实政治却是由一群不理想的人来执行,要让这群不理想的人的政治能够运作,其结果是必然要发展为政党政治,最后只有成熟的政党政治能成为责任政治与民主的基石。
什么,我敢说美国开国先贤们不理想?可不是吗,华盛顿调和纷争的大同思想,需要过人的折冲能力、智慧、魅力与超凡的领导能力才能执行,除了他本人以外,在当时大概只有富兰克林能勉强达到,这两人可说是美国的第一流人物,再往下算,汉弥尔顿、亚当斯、杰佛逊、麦迪逊,这四人已经是当时美国仅次于华盛顿的最优秀人才,但是就是他们一手挑起政党恶斗,更往下算就不用提了。
一个只有华盛顿本人,和比他老的富兰克林能遵循的路线,显然是不切实际的路线。
但是犯下乌托邦思想谬误的不是只有华盛顿自己,美国开国先贤们,在制宪时,也都假定美国是一个理想国度,总统是一个能够超脱出区域利益与党派争执、调解纠纷的伟大领袖,国会议员都是一群有远见,为了整体与长远利益,不会屈从个人私欲或地方利益,也不会被民粹左右的伟大政治家,也就是说,他们假想美国是个“哲学家皇帝”国度。
但事实上,除了华盛顿本人很奇怪的,或很“天佑美国”的,竟然真的是这样,连这些制宪代表们,后来许多成为国会议员,他们自己都办不到。因此,美国终究要走上政党政治,并演变为我们如今所熟知的两党政治。
但这条路却是先从最恶劣的政党恶斗开始。
尽管华盛顿百般不愿意,但美国政党的分化,从他任内就开始了,汉弥尔顿为了整顿美国财政,建立政府以及货币信用,强力主导财政中央化,包括建立美国第一银行为中央银行以及建立联邦铸币局,诸多措施,虽然在财政与经济学上是不得不然,但是在政治上却非常“不正确”,杰佛逊与麦迪逊认为这些措施在在都侵犯了州权,甚至是人权,因为他们认为国家可能因此被有钱人掌控。
美国第一银行现址。
于是,杰佛逊站到了汉弥尔顿的对立面,连以前是盟友的麦迪逊,也跟汉弥尔顿翻脸,改站到杰佛逊这边,以杰佛逊为首,逐渐汇聚了一股势力,联邦党人称他们为“民主共和党”(Democratic-Republican Party)。
在当时,“民主”(Democracy)这个词与现在不同,是个具有负面意义的词,其意思近于现在的“民粹”,联邦党人想污蔑对手,所以冠了个Democratic上去,说他们是“民粹党”。
至于杰佛逊党人,自然不会这样蔑称自己,所以他们自称“共和党”(Republican),不过这样一来,就跟现在美国的共和党同名,对我们后世的人发生了一些困扰,所以历史学家就还是称他们为“民主共和党”,或是“杰佛逊共和党”。
在此为了不要造成读者困扰,就继续沿用他们的前身“反联邦党”的称呼。
就在华盛顿就任总统的那一年,法国发生大革命,国际因素也加深了汉弥尔顿与杰佛逊的裂痕,当英国与法国革命政府开战时,身为国务卿的杰佛逊,对大革命产生共和政体有不切实际的向往,更觉得法国是美国独立的盟友,一贯亲法,竟打算与法国结盟而对英宣战。
华盛顿则自开国起就认为美国对欧洲事务应该置身事外,不要被牵扯进欧洲的乱局之中,这也是当初《常识》中说美国应该独立的原因之一,因此,当汉弥尔顿建议华盛顿保持中立,不要参战时,华盛顿接受了汉弥尔顿的意见,而不是国务卿杰佛逊的,这等于是汉弥尔顿侵犯了国务卿职权,杰佛逊大怒,最后辞职以示抗议,而麦迪逊则和汉弥尔顿分别以笔名大打笔战。
想当初麦迪逊则和汉弥尔顿还曾一起合写《联邦党人文集》(也是用笔名),和反联邦党人大打笔战,现在却是两人反目笔战,真是十分讽刺,不过美国的政党恶斗烂戏,这才刚开始而已。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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