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聊天

昨晚，老妈捧着手机，慌慌张张地来找我。“你给我看看，我刚看见了你大姨的名字，究竟怎么回事啊？”

我一看，原来是大姨要添加老妈为好友，请求通过验证。我边和老妈解释情况，边加大姨为老妈的好友。

老妈一脸不可思议，疑惑道：“你没搞错吧？你大姨可不认字，加微信干吗？还不如打电话，她又不会写字。”

“可以语音啊！”

“语音？”母亲迟疑道。我这才想起母亲只在两三个月前尝试过一两次语音，还总搞不清楚怎么弄。估计这会儿早就不记得怎么语音了。我安慰她，道：“别乱想了，没准是外甥拿大姨的手机玩，才加你为好友的。”

过一会儿，母亲要我教她如何语音聊天。大概清楚后，她独自操作，发了条语音给大姨。“姐，今天腊八，你晚上用艾叶泡泡脚。”消息发出后，大姨那一直没动静。母亲担心没发出去，我让她听了遍她发出的消息，她才安心。

今晚，在完全无需我指导监督下，她给大姨发了第二条语音。“姐，你的肩膀和腿还痛吗？痛的话，就贴虎骨麝香膏……”然后是小声自语“发出去没？怎么找不到小喇叭了……”

“姐，你的肩膀和腿还痛吗？痛的话，就贴虎骨麝香膏，挺管用的。”没多久，老妈发了第二条语音，和前一条几乎分毫不差，只添了个‘挺管用的’。

我暗笑，和老爸说老妈听上去像推销药品的。最主要的是她根本没用过虎骨麝香膏，我和老爸倒是用过一两次，也从没说过很管用这种话。

过了一小会儿，老妈又对着手机道：“姐，晚安”。我看了下表，刚七点多，忍不住又笑了，吐槽道：“现在说晚安，太早了吧？没准大姨还没吃完晚饭呢。”

过了约莫十分钟，老妈收到大姨的语音信息。起初声音很微小，大姨问大姨父，“行了吗，可以说了吗？现在说？”然后，声音大起来，“我一开始不知道是你。我的肩膀，腿不怎么痛了。吃药吃的好多了，你别担心。”

老妈听了很开心，笑道：“你大姨也不会用。”我则疑惑，大姨都不知道加的好友是谁，干吗还加为好友。难不成真是外甥弄的？老妈对着手机道：“姐，我知道了。晚安。”此时，七点半不到，老妈第二次说了晚安。

为什么要说晚安呢？明明时间还很早，老妈也不会马上睡觉。可一旦说了晚安就表示话题结束，不会再聊了。虽然只和大姨说了一两句话，但我听得出老妈很开心，大姨也很开心。

她们两个很有趣，语音时都说普通话。因为平时都说家乡话，所以普通话说不标准，有些怪怪的，听上去很好笑。说得时候还会有微妙的迟疑，似乎在考虑用普通话如何发音。感觉很紧张。不像姐妹聊天，反倒像关系不太熟的同事，拘谨地说着客套话。

如果是打电话就自然多了。虽然都是用手机说话，但用的方式不同，会产生这么明显的差异，我感到有些奇怪。

老妈解释说，因为用不习惯，不太适应。我告诉她，可以多和大姨聊天，就习惯了。老妈说不知道说什么。

我想，也许不仅仅是不习惯用微信聊天，而是离得远了，许久不见，自然而然产生了距离感，变得生疏，变得不知如何说起。明明是很亲近的姐妹，说起话来却如此客套，拘谨，让人心塞。

我完全理解母亲，因为让我和大姨说话，我也说不出什么。似乎想说的很多，又似乎无话可说。只是不由自主会回想起小时候，经常去大姨家玩，那时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两三天就要去串一次门，不然就不开心。有时，还会住在大姨家。

后来，大姨家搬走了，距离远了，去的次数就少了。一年几次，一年一次。现在，有时一年都不去一次。因为远了，忙了，老了？还是因为时间和距离让我们陌生了？

明明血缘尚存，却不免会产生‘远亲不如近邻’这种感慨！年幼时的亲密无间，为何会随着年龄增长而疏远呢？

父母不在，兄弟姐妹彼此上了年纪，不更应该多多联系吗？事实上，很多人年龄越大越忙得顾不上和兄弟姐妹联络感情。因为大家都在为自己的小家奉献，照顾儿女，照顾儿女的儿女，忙得不可开交。好容易可以稍稍松口气时，却发现自己百病缠身，老得动弹不得。最后相顾无言，只能握着彼此的手默默垂泪。

好在老妈和大姨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好在还有微信，还有wifi，不用担心费钱，可以放心聊天。

于是，我鼓励老妈没事和大姨语音，话题从‘白菜多少钱一斤开始，到超市有没有什么促销啊？’

老妈回我一句。“我有这么无聊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