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我常在

我们似乎已经习惯在特定的节日表达思念和感激，以及掏钱消费。

今天是母亲节，人人称颂母亲。打开朋友圈，母亲们在晒收到的礼物和红包，孩子们在晒母亲过往的风华和年轻，有人晒着祖孙三代的合照，有人自己已经成为新妈妈，大家诉说着对母亲的感谢感恩抱歉体谅。这不仅是一个平凡的周日，而是一年一度的征文大赛。

我这个人有点癖性，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要自以为是保持着“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超然。于是我妈早上发信息给我，问我为什么没有给她母亲节礼物？谁能坦然地和母亲说不呢？我就做不到，于是马上发给她两个加起来不到200块的微信红包，一个52.0，一个131.4,一生一世爱着她。我妈很满意，说是心意重要，很快发了朋友圈。我反而觉得不好受，这个心意，太轻太轻了。

嘴上说着坚持不随大流，但是我也还是成为中国5000万“空巢青年”大军的一份子。偶尔开玩笑说自己背井离乡孤苦无依，朋友于是停下玩笑很正经地问我，是不是想家了？我想一想，好像又没有。想家这种情绪，太矫情，一通电话，一张机票，就可以解决。生活在北上广深的“空巢青年”的特征之一就是，一面自由自在地享受生活挥洒青春狂点外卖，一面在夕阳西下时倚在阳台叹息“无人陪我立黄昏，无人问我粥可温”。

我们的人生巅峰同学格蕾丝，前段时间考虑辞职回家乡，她爸爸半年前过世，妈妈只在白天回家打扫屋子浇浇花，晚上就去外婆家或者舅舅家过夜。她说，我比你们多了责任。她又说，我太孤独了，常常和出租车司机搭讪，为了多说几句话。（我当时第一反应，北京到底是多堵，她家到公司不到十分钟车程，能聊个啥。）总之我听了大为触动，忙说，我也是我也是，我都和肉铺师傅搭讪。孰高孰低，立分高下。我那一次给出了非常成熟的建议，让她先别急着辞职，先和妈妈谈一谈。果然，她妈妈把她臭骂了一顿。

古有岳母刺字，嘱咐岳飞，儿啊，你要为国为民，报效圣上。现代的岳母，不再刺字，太痛了，留疤也不好，就是小心翼翼地把蛋孵出来，看着小小鸟儿一天天长大，飞吧飞吧，做你想做的事情，不要轻易回头。

我妈没有开玩笑，她真的要一直陪我。喜欢的前辈约在他家里吃饭，我妈那几天正好来看我，我说，还好饭局那晚你已经回家了，要不然撇下你一个人在家。她说，这有什么，你去你的，我附近逛逛，等你吃完我就在楼下等你，和你一起回家。

我一直说，母女的关系是世界上最复杂的事情，什么俄狄浦斯情结都只是小巫见大巫。我有很多秘密埋藏心间，不确定她是否勘破，或者只是佯装不知。但我们一直努力经营着友谊，交谈、理解、鼓励、支持，两看不相厌，真心希望对方快乐，做着好朋友才能做得事情，当然我还是没办法做到第一个在她朋友圈发图下面点赞。

但是不管我身在何处，她都像是在我身边一样。看到舞室外等着女儿上课的妈妈们，我想她当年也是这样；初夏步行回家的路上，总想着妈妈已经切好西瓜在等我；还有听着这首歌的时候，“闪耀的所有都在身边，我已经在我的心里，找到了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