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狐

顾村是一座业已衰败许久的村落，随着周边村落农业技术的迭代与发展，更是完全丧失了复兴的可能，只能从一个衰败走向另一个衰败，直至在人们记忆中彻底遗忘。

小华是村里的猎户，自制的土枪能打一百多米远，随着周边安全意识的不断强化，人迹荒芜的顾村反倒成为他打牙祭好去处。

有些职业是天然扎根于人类最初的血脉之中的，小华也的父亲老华也是一名老猎户了，不过对于小华的打猎他却是十分的抵触。打猎也有打猎的规矩，三不杀，六不碰，是祖辈的家训，更是祖师爷的规矩，可这些对于小华来说就跟村支书讲政策一样，不听是混蛋，听了是傻逼，按他的话说只要是好吃的野味，值钱的山珍，管他男女老少杀了就是了，那是大自然送给他发家致富的大礼包，反倒是老爷子封建思想太厚重，怀孕的狐狸不能杀，发白的黄鼠狼不能碰，这么多老规矩，难怪会受一辈子穷，吃一辈子苦。

九七年腊月，天一早就下了一场大雪，冷得撒泡尿都要拿跟随身带跟棍子。村民们都龟缩在热炕头上跟媳妇打麻将，小华却早早地收拾好东西去顾村了。昨天午夜，村支书从被窝里将他揪出来，要他去顾村弄点野味招待上峰，不去，有的是罪名弄死他，并丢下几张大团结算作报酬。

大雪茫茫，掩盖了顾村的荒废与破败，还没进村，传来几只急促鸟声，却不清脆，有些低沉不用看也知道是老鸹，有些猎人听到老鸹叫会扭头离去，可小华却是满心欢喜，在他看来这说不定又是一场大丰收。

他先是查看了几个设在顾村周边的套子，怕到伤人，这些套子做得十分浅显，不过作为某种侦察，却是足够了，他小心的查看了几只套子周边，很是欣喜的发现了一些毛发，感觉他的经验判断，这些毛发来自附近的一种狐狸。

比起先进的器材，猎人更依赖自己的直觉和判断，小华断定这是一窝狐狸，其中又有怀孕的母狐狸。别看这些狐狸狡诈，平时一个都不好抓，但怀孕了，为保胎，母狐狸不能跑，公狐狸要护窝，只要循着踪迹找到老窝，这一两年就不愁了。

顾村房倒屋塌，不适合住人，却成了野兽们的乐园，尤其是炕洞、灶台，犄角旮旯那都是狐狸，野狗的老窝，尤其是这样的冬天，比洞穴更加温暖，可要是让人堵在了，毛皮好的命运是一锅端，肉质好的，那就是叫花鸡了。

根据小华对毛发的判断，那一窝狐狸便隐身于顾村的某个灶台之中等着他呢！

顾村外面的套子不少，但是里面的更多，只要一脚踩上去，说不定有断腿的危险，不过这些对于小华来说其实跟小孩放在过道里的玩具差不多，不过在绕过这些套子的时候，他却有些不悦，忍不住大骂起来，母狐狸你都已经怀孕了，还到处瞎跑，真要是便宜了别人那还得了？

骂过之后，他加快了脚步，这些狐狸不白给，竟然沿途设置了不少假迹象，就差那么一点点竟然将他引到了顾村之外。不过凭借着他经验和家教，他最终锁定了狐狸们的位置，那是村中心的一处废宅里，他颇为小心的爬过墙头。就看到倒了一半的伙房下飞快地闪过一缕火红，这成色，就是给皇上也不委屈，他忙抄起家伙什堵了过去，还没等他靠前，便听到咣地一声，伙房应声倒下，饶是他机灵，还是不可避免的擦伤了几道口子，他是又惊又怕又怒这要是毛毛躁躁闯进去，哪里还有命在？

狐狸没抓到，却成功的激起了小华的执念，他是一定要抓到这一窝狐狸不可。

他退出废宅，贴在杂草丛生的地上，寻觅起这些狐狸的踪迹起来，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还真让他寻觅出点什么来，他小心翼翼地探寻着，不再像上一次那边莽撞，在成功的躲过两面危房倒塌之后，终于发现了这一窝狐狸的老窝。

比起刚才的那些危房，这个狐狸窝却是坚固的很，住人都没问题，不过有了上一次的教训之后，小华这一次谨慎了许多。

一动不动，观察附近的环境，有无危险和后路，还好，除了洞口有几块乱七八糟的三合板的废木头外，没什么特别的地方了，他可不想再被这些蠢狐狸耍了。

全神贯注，母狐狸一动不动，是怀崽了，小狐狸来来回回，老狐狸守在门口，一家人齐齐整整，男女老少一个不少，这必定是老巢无疑了。

细腻盘算，狐狸有耐心，他更有耐心，他要琢磨出最好的战术，将这些狐狸一网打击，还要皮毛不伤。

就这么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之后，终于趁着老狐狸掉头打哈气的时候，飞快地窜了过去。

本以为，这些狐狸会惊慌失措，乱成一团，谁知道那个打哈气的老狐狸竟然回过头来，朝着他咧开嘴诡异的笑了。

笑了。

一如村头的老人，憨厚而又狡诈。

可这明明应该是个狐狸头才对！

难道它成精了？

小华心里一愣，便觉得脚下木板断裂，身子一空，便栽了下去。

那是一个大坑，腐臭气息喷涌而来，各种蛆、虫、蛇、鼠也在瞬间拥上了他的身上，脸上，他挣扎着，却甩不开身上的蛇，丢不开裆里的鼠，更打不掉源源不断盘上来的虫。

他挣扎着，惊叫着，惶恐着想要爬上来时候，忽然脚下一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等他晃悠悠爬起来时候，却惊异的发现旁边有一摊人形烂肉。

腐臭喷鼻，烂成一团，等他耳鼻眼中将要被蛆布满时，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觉得这团烂肉像极了一个人。

那个半夜叫他来的村支书。

只是没有皮。

他的心一寒，接着白光一道，掀开了他的盖子。

   ……

是夜。

小华回村，整个人变了许多，虽然也还是常去顾村，但猎物却渐渐少了。

那些进入顾村的人，回来之后，都变得对动物富有爱心了。

据说其中有些人还在高速上挺身而出拦车救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