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个退休老头停不下的唠叨。我搅拌着吧台上的鸡尾酒,红蓝色的液体渐渐混合,我的手还是那么稳而有力,就像年轻时一样。我对对面一脸好奇看着我的这些年轻孩子们说。就唠叨一会,可别听得不耐烦。
彩虹大道这带是有名的酒吧街,我开的酒吧也在这条街上,猩红酒吧。我的酒吧在这个城市还是很有名的,尤其是在一个特殊群体中。有个顺口溜是来形容我的酒吧的,猩红酒吧,遍布人渣。
作为一个奔七十的老头,我在这个行业干了得有六十五年了。我入行早,从四岁完成第一个任务后,我就知道我很适合这行。这么多年混下来,除了赚了点钱,也赚了点名气和面子。如今这行里的大多数人,不管老鸟还是菜鸟,都还卖我几分薄面,这也是我敢开这家酒吧的缘由。
你要问我是做哪行的,哦,也不妨告诉你们,杀手。这是个见不得光的行业,但同时也是个具有庞大生命力的行业,可以说,从古至今,源远流长,经久不衰。
我们这行,有专门的武器店、专门的酒店、专门的裁缝店、像我这家基本上只面向同类开放的酒吧,甚至有专门发行的报纸。报纸只接受私人预订,价格不菲,上面有最新的暗花,讯息,以及,杀手排行。为了这个榜单,我们这些杀手间也会争得要死要活。要不是我已经退休,恐怕在这个榜上待得时间还会继续创纪录。当然是排第一个的喽。面子也要靠里子撑的。
我们这行是活在阴暗面的,城市管理委员表面绝不允许不支持这个行业的存在。但凡事也没什么绝对,我便替城管会做过些他们不方便做的事。城管会是这个城市的最高机构,负责处理方方面面的事。虽说城管会下辖也有特工机构,但有些容易脏了手且被追查的事,还是我们这些影子出手比较好。
对于那些刚入行的菜鸟来说,极容易被些愤怒惊喜冲昏头脑,在这行,没有一个冷静头脑,下场是显而易见的。这么多年的从业经验,我总结了杀手三准则,别发脾气、别有感情、别被抓住。
被抓到的杀手,那显然就成了猎物。不过,猎人与猎物,从不是事先确定的,而是事后得出的,活下来的是猎人,死掉的,那就是猎物喽。
要说我的酒吧有什么独特之处,那最大的特点,应当就是和其他普通酒吧一样,来这里,你能喝喝酒,随着音乐摇摆身体。听起来很平常吧。但对我们这行来说,缺的就是这种只喝喝酒、跳跳舞,而不必打架的地方。尤其在这里还能碰到许多同事,交流交流经验,也算一大乐事。
想要让这些看惯鲜血断肢的家伙们聚到一起还不惹乱子,尤其这些家伙本身还不少因为这样那样的事结过仇结过怨,那就更是个麻烦事。结仇的方式也就那几种,你抢了我的生意,我抢了你的女人,有时也只为争口气,当然,也会有真正的仇人相见。
但不管怎样,我酒吧里,我的地盘上,他们只能喝喝酒、跳跳舞,有要约架甚至决斗的,出去,出去我就管不着了。
要达成这个效果,我觉得,我吧台墙壁上作为装饰用的一个大好头颅,应该是有些威慑作用的。
这个头的主人,算是我们这行的传奇,反正他活着时,每月发行的行业报纸上,黄狼维克多,在那个十大行业精英排行榜上,总占着前三位置。有时甚至还会将我挤下来。
但现在,他的头,我经过特殊处理,不腐不烂,就挂在我吧台后的墙壁上,栩栩如生。两撇黄色的小胡子还保持着原来颜色,淡蓝色的眼睛盯着每个进入我酒吧的顾客,提醒他们,不要乱来。
好吧,你们肯定会问我,我与这个黄狼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其实啊,我与黄狼没什么仇怨,但是就像任何行业一样,我们这行也有竞争,黄狼在我身后待久了,肯定是有想法的。
黄狼这个人,我接触不多,但业内说,他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没有九成把握,是不会出手的。所以黄狼对我的不满,一直都压抑着,时间越久,就像被岩石堵住的火山口,积蓄的岩浆越多,爆发起来也就越猛烈。黄狼一直在等着爆发的机会吧。
等着,等着,等到我宣布金盆洗手不干了,等到我开了这家酒吧。黄狼可能觉得,机会到了,我老得不中用了,否则谁会愿意金盆洗手,放着金山银山不赚,来开个平平无常的酒吧呢?黄狼比我小不少,正值壮年,精神力气,都属巅峰状态。
酒吧开业那天,黄狼就成了第一个挑战我的酒吧规则的人。
来给我捧场的朋友不少,有些泛泛之交,也来凑热闹,大家都是业内人士,算是以这件事为契机,混个脸熟,以后有活还可以介绍,有问题也能帮帮。有竞争,也会有合作的嘛。说到底,大家也都是工作的,起起落落,看得下去的看不下去的,明规则潜规则,各行各业都有,也不差咱们这行。
黄狼在我的酒吧耍酒疯,打烂不少酒,桌子椅子也踹翻不少。我当然看得出来,黄狼没醉,他不敢醉,挑事而已。只是这法子,太幼稚。可能多年压抑让黄狼一改往日稳健的作风了。这可不好。
慑于黄狼威名,没人出声,我的一些朋友看不下去,想制止下黄狼。但我哪会要他们出手呢?毕竟黄狼威名还是有的。让朋友为难,可不是我的作风。
不等我的朋友们出声,我过去对黄狼说,要醉酒的话,去休息下,要找事的话,我们出去解决,定下的规矩不能坏。
规矩,什么规矩,我怎么不知道。黄狼说得醉醺醺。
我说,既然这样,我给你醒酒时间,等你醒了后,我会去找你。现在,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我?这里不是酒吧?哪有酒吧不欢迎客人的。
那好,我指着地上那些被黄狼摔碎的酒以及那些打翻的桌椅。既然这样,我就来定价了,你喝掉打碎的这些,加在一起是一千五百公斤金子。我们这行的通用货币就是金子,别的流通货币我们信不过,也不保值,金子不管在哪里都是流通的。
恰好,黄狼的人头,在猎杀榜上,就值一千五百公斤金子。至于别的目标,有个几百公斤金子就不错了。曾经榜单上最高的人是我,两千五百公斤金子,后来我的名字没了,因为没人再悬赏我的人头了。
通常干我们这行,赚得多,花的也多,不排除会攒钱的,比如我,但黄狼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黄狼显然对自己的赏金排名记得十分深刻,他拍了拍自己的头。我没那么多钱,不过,我这个头,值这么多。
然后,黄狼的头就这么挂在我的吧台后边了。
所以我这间酒吧别看普普通通、平平常常,投入是蛮大的,别的不说,吧台后这面墙,就值一千五百公斤金子了。这就是底气。
别的酒水什么的,薄利多销,至少得让我赚点辛苦钱不是,毕竟一大把年纪喽。
在这个酒吧,你能看到各种世俗意义上的混蛋,哪天要是城市执法者来了,指不定将我们一锅端了。然而,只要仇恨在,就有我们这行生存的土壤,这是再强硬的律法也限制不了的。
要问我怎么与坏蛋打交道,那简单,你可以自己变成坏蛋,或者要是心中有所坚守的原则的话,那么便要比坏蛋的手段更狠更毒更高明。
有时候,我的一些老朋友们也会过来照顾下生意,主要还是为了叙叙旧,只不过这样的老朋友也越来越少了。入了这行,想要善终,基本上不可能的。我的那些离开的老朋友,多半是横尸街头,凶手不知道。入行那天开始,便要有这样的觉悟。
我依旧经营着我的酒吧,没想过替朋友们报仇的事。不是我不够义气,被杀,是杀手的归宿,有一天我也免不了这样的结局。不过我倒没什么可担心的,若看不开死亡,那就绝对无法成为这一行的精英。
我替我的朋友们报仇了又能怎样呢,不说这其中要经历番波折,我已经退休了,不想再去经历那些血雨腥风了。就算哪天有哪个厉害的后生小辈能取了我的项上人头,那我也很乐意就此闭眼,就此解脱。我不会让谁谁替我报仇的,从事这行的,跟这些仇啊恨的,早就解不开了,太过纠结可不好,不如解脱。
不过,现在,还看不出谁有那个本事。
你们想听我年轻时的故事啊,也成,有空再说。时间不早了,要不要来瓶酒,保证价格公道,童叟无欺,你在这条街上,再也找不到比这更实惠的价格了。
7425号,该吃药了。有个小护士喊我。他为什么不喊我的名字呢?我不叫什么7425号,我叫毒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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