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我去徐州丰县,是冲着那里的万亩梨花去的。但等我到达时,梨花的花期已过,一朵也没有了。不过,却很意外地,相遇到一树一树的苹果花。丰县,原也是苹果盛产地,盛产一种叫大沙河的苹果,苹果园众多。
我窃喜,是意外捡到宝贝的喜。
苹果花,一点也不逊于梨花。小巧的花朵,纯白,镶着粉色的边。是一张秀气的小姑娘的脸,巧笑嫣然。千万朵苹果花,就是千万张含羞的脸,让人怎不迷醉!
赏的人却不多。众人和我犯着同一个通病:先入为主。古往今来大量的诗词里,有盛赞桃花、梨花、杏花的,却少有赞美苹果花的。我们在脑海中,便形成了这样的印象,以为只有桃花、梨花、杏花可赏,每年一到花季,劳师动众地追着去看,却没有耐心,稍稍再等一等,等着苹果树们开花。
我穿行于一树一树的苹果花下,正独自陶醉,不知天上人间。突然瞥见当地两个果农,他们登高爬低的,居然在剪苹果花。耳听那“咔嚓”“咔嚓”之声不断,一朵一朵秀气的小白花,就在他们的剪刀下,香魂委地。我是又讶异又心疼,忙忙地上前询问:“它们开得这么好,干吗要剪掉?”
两个果农掉头看见我,笑了:“这树上的花开得太多了,不剪掉一些,将来结出的果子会很小的,也不甜。”
原来如此。我不死心,问:“是不是每棵树上,都要剪掉一些?可是,它们开得这么好! ”
他们又是一笑,答:“是的,每棵树都要剪掉一些。开得再好,也要剪掉。”
我弯腰,捡起几朵他们剪落的苹果花,小小的白,镶着粉色的边,堪称完美。我把它们放在口袋里,心里还是觉得可惜了,却又是没有办法的。这世上,万物相通,有舍才有得——又大又红的苹果,原是这么来的。
这对我们的写作,是不是有所启发?我们有时会很得意,自以为写出了满纸的锦绣文字来,如同一棵开满了苹果花的树,花朵与花朵,密密匝匝地挤着、挨着,美则美矣,结出的果实,却是又小又酸的。
我们该向那两位果农学习,要下得了狠心,剪掉一些多余的“苹果花”,删繁就简。一些优美的词汇、 优美的句子,甚至优美的段落,它们的存在,对于整篇文章来说,若是可有可无,我们就要毫不迟疑、毫不手软地剪掉它。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收获到又大又红的“苹果”,使我们的作品,结构既紧凑又严谨,富有营养,经久耐读。
我的文章《一枝疏影待人来》中,起先原有这么两段:
在路边,偶遇一树寒梅,折一枝回来,插于书房中,我便养着一书房的香了。
其实,早在这之前,我曾特地去寻过寒梅。每年,风刚带着清寒,它就开始打花苞苞了,然后一朵一朵,慢慢地开,跟蜡染着似的。让你今天赏了,明天还有得赏,赏不完地赏着,有绵延不绝的意思。还有蜜糖似的香,撒不尽地撒着。
这两段后来被我整个删了,是因为,放着,实在累赘。你看,删过后的文章读起来,是不是更有一气呵成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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