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阿兰在深圳的这些日子,除了每天不是买菜做饭带阿美阿莱阿福他们几个家伙就是等大白下班回来,日子可以说是百般聊赖。日子过得太平静,时间久了心中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要蹦出来。
季节的转变,时间的流逝,快到9月份开学季,阿美要去上小学了。2002年的深圳,物价并不是很高,950元一学期的学费对一家五口人还要花费日常开销的打工族来说还是有点心有余力不足的,再加上阿兰也不是懒惰的人,看着大白一个人为这个家每天这样早出晚归,然后自己心里也不是特别舒坦。
想到这些,阿兰跟大白商量想把阿芳(阿兰的妈妈,阿美阿莱阿福的外婆,大白的丈母娘)接过来,让阿芳帮忙带着家里的三个小孩,然后出去找工作。大白认为这可以,就打电话回家给阿芳,阿芳知道后,跟舅舅舅妈商量,阿芳就坐车上来了。
在那期间有个隐隐约约的声音告诉阿兰,叔(阿兰她称自己的爸爸为“叔”)不在了,阿芳(阿兰称阿芳为“嫂”)在家会睹物思人,心里伤心,而且阿兰也懂阿芳,叔不在了,心里有苦不会说出来,身为母亲,还是六个孩子的母亲,不会哭哭啼啼,而且有什么也是藏在心里。
02
阿芳比较信命,阿兰说,阿芳第一次见叔,她不太喜欢叔,以为这次见了就不会再有联系了,联系方式什么的都没留下来。之后的四年里,阿芳也相亲过几次,但是心高气傲,也正值青春年华,一时半会儿没看上这些不合眼缘的年轻小伙。
直到有一天,阿芳经人介绍,她再次与叔见面,这次阿芳就感叹“兜兜转转,还是你,也许这就是我们的缘分了”,她认为这是命,也是跟叔的缘分,非叔不嫁。
其实是阿芳不知道,自从四年前叔看到阿芳的时候,心动了,想跟这个女孩儿过一辈子。叔知道阿芳没看上他,也知道阿芳有条件去找更好的人家,他不想去耽误阿芳。这几年里,叔一直都有留意阿芳,也知道阿芳有过五次相亲,但是阿芳都没看上人家,开头叔也是觉得阿芳是眼光高,后来叔才知道是阿芳一直没找到看上合适的人。
在留意阿芳的这些年里,叔知道阿芳是有些迷信的,所以叔托人让他可以跟阿芳再有一次相亲机会,这次叔希望阿芳可以带有些迷信的想法去认为他俩是有缘分的,阿芳会给个机会给他,叔也想主动一次,告诉阿芳,他的心意。
03
叔刚跟阿芳结婚时,日子还是过得不错,两人恩爱得不行,有什么重活粗活都是叔去干,阿芳只是干点家务活。那时还是地主当道的时代,叔去一家姓黄的地主家干活,每月拿的工钱还不少,足够养活自己跟阿芳,还有些余钱攒下来。
后来阿芳生了孩子后,家里的花销就大了,叔就想出去外面闯闯,想着赚多点钱去帮补家用,可以给阿芳和孩子们更好的生活,阿芳就在家里照顾孩子们,每天晚上等孩子们睡着了,自己一人常常看着窗外的月亮思念叔。
叔出去外面闯荡,跟人家一起去做些小本买卖。俗话说,万事开头难,叔一开头去做买卖,什么都不懂,跟合伙的人每天都是早出晚归,但是都没有什么收获,也没赚到什么钱,叔每每想放弃的时候就会想到阿芳,想到自己不能辜负她,一定要好好做好买卖,赚到钱,让她不要那么操劳才会有勇气面对这些困难。
久而久之,叔跟合伙人就摸出了做买卖的门路,买卖是越做越好,叔就经常买些小礼物带回家给阿芳和孩子们。天有不测风云,人心难测,有一天,叔的合伙人卷钱跑了,叔去合伙人的家里找他,邻居都说他去探亲了。叔不敢告诉阿芳,他每天还是在外面奔波,一直在找他的合伙人。
04
四个月过去了,叔绝望了,他找不到他的合伙人,他也不敢回家告诉阿芳,他的买卖失败了,他不是怕阿芳跟人家走了,只是觉得辜负了阿芳对自己的信任。
阿芳知道叔买卖做失败了,就马上去打听叔的消息,她知道叔的性格,都是报喜不报忧的,有了叔的消息后,拜托邻居家的李婶照顾自家的小孩,马上就去找叔了。在镇上的一家破庙上找到了叔,阿芳一看到叔,眼睛就红了,二话不说就冲上去抱住叔,叔一见是阿芳,两人就大哭起来,哭到最后,阿芳说:“回家吧。”那一刻,叔觉得自己这几个月的悲惨经历不算什么了。
叔没找到合伙人,最后没本钱再去做买卖了。叔就想着回去跟姓黄的地主商量商量,能不能再回去干活,姓黄的地主告诉叔他已经请了别人顶替叔的位置了,最后看在叔为人老实,憨厚,是个好伙计,才给叔安排一些零散的杂活,叔是万分感激了。
阿芳知道叔的为人,也知道叔是为了这个家好,所以她没有过多地责怪叔,觉得在这个危难的时候,两人更应该互相扶持,这个家才会越来越好。虽然现在这个人的每个人都要勒紧裤腰带过日子,但是阿芳认为这都不是问题。
阿芳跟叔要拉扯六个孩子,家里的粮食老是不够吃,阿芳跟叔都是让孩子们先吃了,自己跟叔再想办法。这种凄惨的日子过上没多久,有人就亲自上门找叔,希望叔可以去帮他看荔枝林,叔跟阿芳商量过后,觉得这个差事不错,就答应了。
白天叔去看荔枝林,晚上有人来接班,他就经常回家陪阿芳和孩子们。阿芳带着孩子们白天里去田里劳作,夜里有时也会做些手工去帮补家用。慢慢的,家里的经济条件有所改善,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是温饱状态。树木看年轮,女人看皱纹,眨眼二十载,孩子各自有婚配了,也各自有家庭了,阿芳跟叔不像以前那么辛苦,可以喘口气,过上一些属于俩人的幸福生活了。
05
有时命运总喜欢跟你开玩笑,在你幸福的时候也让厄运跟着你,让你绝望,让你痛苦,让你体验90%的人都不会有的死法——慢慢吃不下东西,活活饿死。身边的人看着为你干着急却无能为力,你明明活着却必须让你有知觉清楚知道身边的一切离你而去。
直到闭眼的前一刻,你还感觉到你的心脏在跳动,你的细胞在死亡,你的脉搏在微弱地跳动,你的眼睛看向远方,视线慢慢模糊,思绪飘回自己出生时,往事如一幕幕戏剧回放,灵魂慢慢脱离躯体,心脏不再跳动,含笑离世。或许临睡前,叔曾告诉自己,我这一生或许没有遗憾了,只有你——阿芳我是放心不下的。
叔得了咽喉癌,不在了,阿芳每日以泪洗面,对叔的去世,她心里有多么痛,她自己知道,她不愿意跟别人倾诉她对叔的思念是怎么与日俱增,她连睡觉也做梦梦到叔,阿芳有时觉得这是她的命。
但是她又不是个认命的人,她不甘寂寞,老是做好事,村里的人都爱戴她,尊重她。阿芳懂一些民间偏方,一般的“疑难杂症”在她看来都不是什么问题,稍稍拿那么一些草药就可以治好人家了。阿芳看似什么都不懂,但是她却心明眼亮,身上总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去激励别人,引导别人走向正确的方向。
06
阿芳来了深圳后,每天的任务主要是买菜做饭送阿美上下学,在家里带阿莱和阿福,日子过得井然有序,没有大风大浪,也没有太多不顺心的事。
忙碌使人忘记烦恼,也使人忘记痛苦,阿芳在忙碌时是幸福的,不过在忙中“偷”闲时还是会想叔还在时与他一起生活的情景。但是对阿芳来说,她没有时间去伤心,也没有时间去伤痛,来到一个新的环境,一个新的地方,她强迫自己去适应这些不一样的生活方式,不一样的语言,不一样的邻居,不一样的学识。
阿芳远离了伤心的地方,首先要考虑的是“生存”问题,但是这些都不是问题,因为每个人总有自己生存的方式,也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世的生存之道,更有自己不同的沟通方式。在老家习惯16点、17点左右做饭吃,但是,没关系,可以改的;邻居不似在乡下那般熟识与热情,方言不同,没关系,可以去看战争题材的电视剧;买菜需要普通话沟通,普通话不会,没问题,白话也可以。
07
很多事情需要交付给时间,也许目前没有答案,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迟早有一天,我们会握紧拳头放在胸口告诉自己,我终于找到属于自己心中的答案了。
半年过去了,阿芳胖了些,肤色也白了,爱笑了,人也自信了,她已慢慢从现实中认清了叔不在的事实,心里有遗憾却不想忘记,只想把他留在心中,谢谢叔陪她走过了属于他们的一段幸福时光,再苦再累,阿芳都会坚持下去。
虽然阿芳没有用“文学”的形式表现出来她的压抑,也没有过多跟人倾诉,但是她用行动来告诉我们了,人生是一段修行,前半生有你,后半生我自己来。
生活总要回归宁静,再痛苦的生活也会需要一些雨露来抚平心中的焦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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