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几乎没有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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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晌午睡个懒觉起来就看到很多“父亲节快乐”的微信，说是很多，其实不然，比起什么情人节、儿童节、母亲节、圣诞节等等，说“父亲节快乐”的就少得可怜了。这是为什么？因为父亲几乎没有快乐。

        拿我父亲来说，他幼年丧父、家境贫寒、温饱艰难、形同孤儿。十五岁参加革命工作，历经战争动乱、各种运动、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兢业工作、勤俭持家、艰辛付出、壮年去世……从小到大，我就从来没感受到我父亲真正快乐过。

        再说我自己，做儿子时贪玩好耍、学习愚钝、顽劣不化，更不懂得体贴父母辛劳，经常气得父亲生气冒火，怒不可遏。现在自己为人父，虽不至于操劳温饱，但从生儿育女的悉心呵护到上学择校的复杂程序，从幼儿园到大学再到国外留学的昂贵费用，从激烈的社会生存竞争到工作和生活的巨大压力，还要面对各种各样的人情世故、矛盾纠葛、江湖恩怨、亲情撕扯……我又何曾快乐过。

      且不仅如此，刚才我把身边的所有父亲角色的朋友捋了一遍，有政府高官、亿万富豪，有职场精英、学界大师，有艺术大咖、媒体大V，有官场职吏、企业员工，有江湖闲人、乡野村夫……他们作为父亲，奔波忙碌，忍辱负重，衣食住行，家国天下，似乎也是不快乐的。

        天地有灵，上帝造物，乃是有其法度定性的。男人和女人各司其职，无论古人今人，无论父系社会还是母系社会，父亲这个东西就不是为快乐而造的。你见过雄狮统领狮群和领地而有快乐吗，你见过公鹿拥有无数妻妾而有快乐吗，你见过公螳螂交配完毕就被母螳螂吃掉而快乐吗。始皇帝一统华夏创千古伟业，然不过二世便被胡亥所毁；高祖李渊建立大唐王朝却因玄武门之变，被儿子取而代之；康熙帝雄才伟略独步古今创满清盛世，却被九子夺嫡气郁而终。他们不仅是帝王也是父亲，却毫无快乐可言。

        不说古代帝王，就说当下国人吧。王健林乃中国首富，坐拥千亿，但他有一个“国民老公”的儿子，作为父亲他快乐吗？任正非创建华为帝国，跻身世界500强，然女儿被囚异国，他快乐吗？河北保定公安局一个一般干部，不也因为儿子脑残的一句“我爸是李刚”而遭国人诟病而毫无快乐吗？著名歌唱家李双江老来得子、百般疼爱，不也因为他儿子“老子天下第一”而作奸犯科被判刑坐牢，他快乐吗？

      关于父亲节的来历以及父亲节的寓意大家可以去百度，但我觉得父亲节真的不是一个“快乐Happy”的简单意义。

        今天我们在过的是西方的父亲节，然而中国在上世纪1945年，中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和民意代表就提出和倡议过中国自己的父亲节。其时正逢抗战胜利，中国人民有2000多万人为抗击日寇侵略，争取民族独立自由而流血牺牲，特别是这其中的数百万中国军人将士和热血青年、英雄壮士都是为人夫、为人父者，当时倡议设立中国“8.8父亲节”，主要是纪念缅怀他们的伟大功绩，感恩铭记他们的无私奉献。所以，无论中西方父亲节，其深远意义都不是简单的“快乐”可以言说的。

        时下流行的是，春节快乐！中秋快乐！五一快乐！国庆快乐！情人节快乐！圣诞节快乐！母亲节快乐！父亲节快乐！清明节也快乐！一切古今中外的节日都快乐！貌似天朝盛世、千年文化，都幻化为快乐一词，实在是最平庸的解读，实在是一种快乐的悲哀。

        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罗伯托·贝尼尼在《美丽人生》中所扮演的父亲形象。他在纳粹侵略的灾难来临和集中营苦难的生存环境中，自己承受着痛苦却始终以“快乐”的谎言给儿子讲“快乐”的游戏。直至生命结束的最后时刻，他都以巨大的勇气“快乐”地以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儿子的生命。我是流着泪从罗伯托·贝尼尼的“快乐”表演中看到了一个父亲的苦难和伟大。

        父亲到底有没有快乐呢？肯定是有的，但绝非表面的、世俗的快乐。作为父亲的快乐，不是喜形于色的得意，不是手舞足蹈的忘形，不是有钱有势的满足，不是有房有车的嘚瑟。父亲的快乐，是家庭和睦、子女有成的慰藉，是工作顺利、事业成功的愉悦，是朋友相知、患难与共的情义，是天高地阔、奔腾翱翔的自由！

      正写到这里，我儿子从德国发微信给我：“老爸父亲节快乐！”，我回信：“我正在写一篇父亲节的文章，回头发你看看我快不快乐”。心里高兴道：卧草。

                      2020年6月21日于红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