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二)

夜色深沉，我疲惫地瘫在椅子上，眼前是满眼的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被子，白色的墙。每张床上躺着一个人，或衰老或年轻，无论他们是贫富还是贵贱，此刻他们都是病人，包括我的妈妈，他们身边都有家属陪伴，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妈妈在昏睡，我却睡意全无。思绪总是停留在几个月之前，她那时候身体很好，甚至看着比我还要健康，所以突然发病时才会吓坏我，更没想到被医生留院治疗。

她的脸色好像是突然失去水分一样的干瘪，眼珠也失去往日的神采。我知道治疗肯定痛苦，却毕竟无法感同身受。妈妈很听话，自从住院以后让她吃的药、做的手术，她都乖乖接受，肯定是还想尽快出院的。

虽然她现在已经日渐迷糊，但她每每还是用微弱的声音提醒我家里的花草需要浇水，让我和爸爸好好吃饭睡觉，忙的话不必来看她，有护工在就可以。

心里知道她的病情结局，我还是心存侥幸，甚至完全没想过没有她，我们会怎样生活。医生下达病危通知书时我看都没看就撕碎了，也没注意医生说了什么，晃悠悠地飘回病房，但在看见躺着的妈妈时又立马转身走向楼道，脸上温热的眼泪刺痛了皮肤。

不知道妈妈是不是自己有预感，这几天说话尤其多，每次都是挣扎着张大嘴巴，我要凑近才能听清楚。

耳朵里钻进一阵微不可察的声音，我看见妈妈张开眼睛，赶忙问她要什么。

她轻轻地摇头，眼睛转向我，眼珠不知道何时变得有一些透亮，半晌，努力张开嘴巴：“……你要好好的……”

我抬起凑在她嘴边的头，诧异地看着她。

“照顾好你爸……”

我还是愣着。

一个微笑停在她的唇边。

一滴眼泪滴落在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