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后的第三年,高中时期的同学难得的重聚,而我向来不是人群中的焦点,参加这次聚会也不过是想看看好久不见的周其深。我尽可能地坐在角落,一个人默默祈祷周其深的到来,果然他和高中时期一样总是喜欢迟到。包间大门打开的一瞬间,我恰巧抬头,还没看清脸就匆匆把头低下,我知道那是他。我急忙地把手在纯白的连衣裙上来回摩擦,试图擦干手心上的汗,又拿起桌子上的饮料想要打开,但是手心上的汗太多,一次又一次的滑落。周其深接过我手中的饮料打开,扣上盖子,又放到我的手中动作一气呵成,然后自然而然得坐在了我的旁边。原本满怀期待地希望他的到来,而现在他坐在我的旁边,我却不敢和他有任何交流,只能把注意力放在周围人的叙旧中“你变化好大啊,我记得你高中不是这个样子”。
但是周其深你还是一点都没变,即便过了三年你还是这么冷漠,毫无同学情谊。
为了能够有更好的学习环境,高中时期我不得不选择到离家很远的寄宿学校上学,那时候一个月才能回一次家,我便总是融入不了那些走读的同学中。好在我学习足够努力,在语文上的天赋也日益彰显。老师一向把我的作文当作范文,那天在我之后又读了周其深的作文,那是我第一次仔细地观察那个男孩,纯白的T恤却脏兮兮的,宽大的校服裤子穿在他的身上特别像一个嘻哈歌手,怎么看都不像写得一手温暖文字的男生。
“你不觉得我很眼熟吗?”十分狗血的套路不是吗?
“我叫周其深。”眼前的男生因为我对他的不熟悉深感奇怪。
“周其深!”是的,我想起来了,两年前的作文比赛,我们两个分别代表自己的中学去参赛,而我的名次仅次于他,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自然对“周其深”这个名字印象深刻。只不过我与周其深分别坐在教室的最左边与最右边,哪怕过了半个学期,我也与他并不相识
那次算是我们第一次认识,在后来的一段时间里,我发现周其深在写作方面绝对可以称得上天赋,他写得出惊艳的句子,也能成就富含哲理的文章,每次读到他的文字都会让我想起穿着白衬衫,带着黑框眼镜的翩翩少年,可现实总是有很大偏颇,我发现他除了擅长写作数理化没有一点在行,最爱的就是在课余时间和一帮体育生满操场抢一颗篮球。
就是在高中那种紧张的环境下,他的自由自在更会让人羡慕不已,相较于那些埋头苦读的男生,他在烈日骄阳下的汗水和脏兮兮T恤,才更有青春的味道。
那时候的圣诞,同学之间流行互送圣诞果,无非精美的包装纸包着廉价的橙子,虽然是商家想出的噱头,却还是让我们趋之若鹜,好像没有收到某人的礼物就失去了他的祝福一样。因此全班32个人为了照顾全面,我在商店里买了三十个圣诞果,一张精美的包装纸和一个黄澄澄的橙子。为了不被任何人发现,我趁着大家午休的时候,偷偷去图书馆,找了一个最角落的地方,在体育运动的书架上找到一本关于篮球的杂志。拿着铅笔在橙子上面细心的打着草稿,试图画出篮球的纹理,很简单的线条,但是我总是不能画出一个完美的圆,擦了画,画了又擦,半个小时过去,橙子都被搓小了一圈才算画好,又用美工刀沿着线条将橙子皮一点一点的割下来。午休铃响的时候我才包好手中橙子,又小心翼翼地把它安放在一箱圣诞果的最下面。
老师为了照顾每一个同学,选择半个月移动一次座位,那时候我和周其深的距离不再隔着整个教室。下午大课间,我送出了整整一箱圣诞果,每一次都刻意绕过周其深,剩下最后一颗却显得十分拘束,虽然只隔了两个人的距离却像是在翻山越岭,平整的陶瓷地面犹如沟壑纵横,亦步亦趋,将少女的心思双手奉上。
“我还以为没我的份。“周其深冷哼一声,好像对我最后想到他颇为不满。
“怎么会,大家都有的。“我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嬉皮笑脸地说道。
“每个人的都不一样,别随便转送。“我特地补充道,怕周其深觉得这个同那些平淡无奇的橙子一样。
“放心,我才不会做借花献佛的事,我会好好保管。“他晃了晃手中的橙子,然后当着我的面塞到书桌里,我才放心地回到自己座位。
因为龅牙我妈一直说服我去矫正,我不肯,怕疼。高一寒假我做了一个重大决定,带牙套!为了不因为龅牙永远自卑,为了变美,为了能勇敢的和喜欢的人相处。可事实上带牙套不仅仅是疼,更需要在心理接受自己变成了大家口中的“钢牙妹“。
付靖宇就是这样叫我的,高一下学期报道的第一天我正在和同桌说笑,付靖宇就贱兮兮的凑到我面前对我说:“梦哥,你可别笑了,牙套都露出来了。“两个月的适应期我早就习惯金属总是磨破我的口腔,经他这么一提醒,我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立刻闭上嘴巴,又怕被周其深听到付靖宇对我的嘲笑,偷偷看向他,正巧四目相对,使我更加尴尬,一张脸憋到通红直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才想起把头埋到臂弯里。
距离我和周其深能坐同桌还有一周的时间,我一边暗自纠结怕他看见我“铁齿钢样“的样子,却又暗自期盼一米半长的桌子,双肘相碰,一歪头就能看到他的侧脸。可是上天总会有他的安排,学校早恋情况频出,为了杜绝此类现象,不允许男女同桌,我们只能将两人双桌拆成单人单桌,我和他的距离又多了一个过道。
寒假老师安排了一份关于安全的手抄报,周其深拜托我帮他做,我一直都不明白,那么多艺术生他为什么偏偏找我这么一个篮球都画不好的人,即便是这样我也欣然接受,那时候觉得能被别人需要大概也是一种快乐。周其深不知道为了在他面前展示出我的多才多艺,我究竟费了多大的力气才完成那张手抄报,终于能够给他却有如释重负地感觉。周其深在同学的起哄声中接过那张手抄报,将它和我的自尊心一起撕碎,丢进垃圾桶里。
我的耳边开始响起轰鸣,可明明刚才的起哄声已经因为周其深的动作戛然而止,同学们开始做自己手上的事,刚刚发生的一切除了几张碎片就再也没有留下痕迹,一如我对周其深的细小心思,除了我再也没人能够发现。
酒过三巡,同学们开始微醺,说着当年懵懂的心思,谁喜欢了大一届的学长,恨透了当初的单人单桌,有人捅了捅周其深:“你说是不是。”
“是,我也觉得有同桌不错。“周其深拿起我喝过的饮料喝了一口,认真地说。
“周其深,如果可以你最希望和谁坐同桌?“明明没有喝酒,却在那种氛围下壮了胆,问出了这么多年最直白的问题。
“你啊。”
像是听到了隐藏已久的秘密,一发不可收拾,那些委屈通通都想知道原委,付靖宇端着酒杯拿我们打趣。听说周其深从寒假就开始算什么时候能和我坐同桌,只不过天意弄人,听说周其深把我送他的圣诞果放在暖气上,橙子被烤干再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却得到了很好的保存,听说早恋会被开除,周其深为了保护我故意撕碎我的手抄报。
现在想来,那些年少的别扭和自尊真是易碎又不可琢磨,我原以为喜欢周其深只是我一厢情愿,却不想早在好久之前他就在我看不见的角落给了我回应,也用他自以为是的办法保护了我,也伤害了我。喜欢就说出来啊,即便现在说也不算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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